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和杏儿的陪同下。到父亲的坟头上祭拜。亲手点着了专门从归化带回来的香。香烟缭绕袅袅婷婷地在他的眼前盘升。供上了许多从归化带回来的和在当地购买的祭品,都是非常贵重值钱的东西,有纸扎的人、马、轿车、房子……把一大堆冥纸点燃,将纸做的那些仆人啊、马啊、轿车啊、房子啊的宝贝奢侈品全都投进熊熊燃烧的火焰中……那大火居然也是那么的旺盛,火光逼人。炙得他不得不往后躲闪着身子。
  火光映着古海的脸。
  杏儿观察着这张脸,感觉是那么地陌生。似乎从未认识过,粗粝、冷峻。还有那道刀疤,给她的感觉很野蛮,很凶恶。
  母亲和杏儿一左一右在古海的身边跪着。陪伴着他。
  古海自惭形秽。在父亲的坟头长跪不起。在叩头的时候他忍不住涕泪长流,把自己的额头一次次地碰撞在坚实的土地上。结果他的额头磕出了许多鲜红的血!
  “海子!你别……你的头都磕破了。”杏儿伸手悄悄地拽拽丈夫的衣襟。
  但是她的小动作还是被婆婆发现了:“杏儿!你别管他……就让他好好磕!”
  古海不停地磕着头,流出的血把脚下的一片土地全都染红了。
  从父亲的坟头回到村子里,古海宴请了小南顺的乡亲。放出话说:“只要是愿意,但凡是小南顺的人不论是大人小孩,一律是我邀请的对象!”
  预先安排人进祁县城买回两百斤上好的白酒。二斗子带人杀倒一只糟牛,大块的牛肉投进锅里煮。
  招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古海在宴席开始之前说了:“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是来的人全都是我的客人!大家放开酒量喝。放开肚子吃!”
  古海自己带头吃肉喝酒,他的吃法和故乡的传统已经大不一样了。吃肉的量让在场的村人咋舌。大概喝到第五碗的时候他终于醉倒了。
  古海在家住了三天。
  临走的那天他听到一个消息,靖娃不久就要回村里来了。古海从小在一起玩耍长大的朋友。又是一起到归化学生意的伙伴。古海很想等靖娃回来两人见上一面,但是他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个想法放弃了。他想象不出自己和当上了天义德掌柜的段靖娃见面会是怎样一番情形。还没有见面呢他就觉心里很别扭。犹豫再三他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踏上了返回归化的道路。
  
  6、天义德二掌柜
  返回归化的路途。古海用了比去的时候多出一倍的时间。在从晋中返回归化的路上的四昼夜,海九年想了很多事情,他给二斗子讲了许多过去的故事,他在家乡小时候的事情。
  天真的二斗子起初疑疑惑惑地斜眼看着海九年。对于他这种喜欢唠叨的样子觉得很惊奇。因为古海从来都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后来二斗子终于猜到了,这是古海想用很久以前的许多往事来使自己摆脱开那些痛苦的念头。无意中朝古海看了一眼,发现眼泪正从古海的黑黢黢的脸蛋子上流下来。
  离开小南顺的第二天早晨。在一个村庄的附近,还没有走出几里地古海就勒住了马。他坐在马鞍上长久地盯着路边的一块农田发愣。后来干脆翻身下马给马上了三脚绊以后将马放在草地里。
  “咋回事?”
  二斗子牵着马走到古海跟前,他是已经独自跑出去足足有二里地又返回来的。
  古海轻描淡写地说:“让马休息休息。”
  “要知道俺们刚刚从旅店里出来还没走十里地呢,”二斗子奇怪地问道,“你看青骢马的肚子还圆圆呢。昨晚上它吃了一夜的料。”
  对于二斗子提出的问题古海没有再作任何解释。他沿着道路边长满水草的水沟走着。后来跳了一下跨到道路外边去了。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吸引他的那块庄稼地。那是一块长得非常茂盛的小麦地,绿油油的小麦正在灌浆,一男一女两个农民,头戴斗笠肩并肩在麦垄里移动。
  二斗子跟在了古海的身后。努力地观察着古海的神情,在心里猜测着他的思想,试探地说道:“这俩人肯定是一对小夫妻了。”
  “你猜对了。”
  “小日子过得不赖呀,”二斗子感叹着,“只要是风调雨顺,一年吃的就都有了。日子多安稳呀。哪像咱们拉骆驼人的日子风险太大了,今天你活着牵着骆驼走,明天或是遇上了暴客,或是迷了路。你就死定了。在驼道上死了以后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野狼、老鹰、狼獾还有数不尽的大大小小的动物都会扑到你的身体上。连一个时辰都用不了你就变成一堆白森森的骨头了。真是人们常说的,阎王爷整天都在你的身后跟着呢。”
  二斗子从旁边看了看古海,见古海微微地在点头。
  “十五年前俺若不是跟着姑父走西口,这会儿也跟这俩农民夫妻一样了,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
  “那你为什么要到归化呢?”
  “是俺父亲。”古海说,“俺父亲不是一个农民,他是一个商人,他从小就跟着俺爷爷的一个朋友到天津学生意了。”
  “真是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他们在那块麦田的田埂上坐了很久。
  大概是在离开小南顺村的第四天头上,在一个下午的时候古海看到了段靖娃!是在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见的面。那时候古海和二斗子把各自的马放开在草地上吃草。他俩躺在一棵大槐树下睡觉,是一阵马的嘶鸣声把古海吵醒了。他用一只胳膊支起身体向闹响动的地方望了望。看见自己的上着三脚绊的青骢马正站在大道的中央。一辆装饰漂亮的马拉轿车被青骢马挡住了去路。车夫摇晃着手中的鞭杆试图驱赶青骢马。
  “这是谁的马?这么不懂事嘛?”
  那车夫挥动着鞭子抽打青骢马。
  二斗子看着不搭茬。
  那车夫叫骂起来:“马不懂人事难道说是人也不懂人事吗?是哪个少家没教的?他妈的……”
  那位一开骂二斗子不愿意了,他跳起身勒了勒裤腰带往大道那边走过去。
  “是谁在骂人哪?”
  “快赶你的马!少废话。”
  “马挡了你的道说挡道的事……别骂人。”
  “骂你是抬举你,你睁开眼看看这是谁的轿车!”
  “爷爷管你是谁的轿车!”二斗子来了气,直往车夫的跟前凑,“你骂人就不行!”
  “告诉你把你吓着——你拦着的是归化三大号的天义德二掌柜!”
  “我才不管你什么二掌柜大掌柜,先吃我一拳!”
  还没等车夫反应过来,二斗子的拳头已经打在了车夫的胸脯上。也许是二斗子根本就没用什么劲儿。车夫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站住了。把鞭杆丢出去老远撸起袖子冲上来,说话间两个人便扭打在一起。
  两双手同时把打架的人拉开了。一双粗糙的大手是古海的,另一双皮肤细嫩的手的主人是一位衣着整洁的先生,中等个头。长袍马褂,头戴一顶考究的瓜壳小帽。就是那位坐轿车的人。
  “出门的人和气为上。为一点点小事就出手又何必呢!”那位先生把车夫拦在自己的身后,“俗话说得好,后退一步天地宽!”
  只是在一瞬间,古海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正是段靖娃!古海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砰的一声爆炸了。血直往头上涌。
  “这位师傅,看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刚才我的车夫出口伤人是他的不对。我这里给你道个歉,请把你的宝马牵开些,我的车好过去。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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