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史耀方醒来就听见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拳师古月荃。
“史东家,您睡醒了?”
“什么时辰了?”
“已然是卯时三刻了,王财东的随从小厮过来问事情。”
“哦,我睡过时了。”史耀问,“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您什么时辰起身。”
“王财东呢?”
“那小厮说王财东还在睡着呢。”
“哦,是这样……”史财东伸出胳膊打个哈欠,说,“那就等等吧?”
古月荃问:“东家要不要喝茶?”
“好,弄吧。”
一边弄茶叶,古月荃边和史财东聊天:“东家。这次的结账会议也太简单了吧。”
“是的,恍惚之间就已经完成。”
“不过这样也好。省却了东家好多的心思。”
“倒也是的。”
“过去开财东会我没来过,”古月荃说,“不过我听说每次都很麻烦,吵吵闹闹的,拖好长时间也利索不了。”
“人多嘴杂。”
喝着茶,说着话,王财东就过来了。
“今天就动身吧,”史财东表示,“住在这里我心里很是烦躁。”
“乱糟糟的。我也不安宁。”
“可是。时辰已经不早了……”
“不妨事!只要出了归化城,哪怕住在路边小店也不碍事。”
“好,既然史大财东都不计较,我还有什么呢,那就走吧。”
“月荃,你去喊赶车的马师傅,让他立马套车吧!”
“哎!”
古月荃去了。
王财东问史耀:“要知会张财东一声吗?”
“算了!”史耀说。“张财东家在杀虎口,距归化很近。他不着急。”
虽然说古月荃按照东家的吩咐去安排轿车了,但是他的心里很是不快!他不想这么早就离开归化城,他有要紧事在这里办。
古月荃不愿意。不过他的意见不重要。在场面上他只不过是个下人。古月荃能到归化来。是东家史耀的一句话才实现的,当然也是古月荃多次要求的结果。在史家的大院里。可供史财东带出来的拳师有好几个呢。
古月荃到归化来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听侄儿古海的消息。没想到在归化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办自己的事情。甚至他都没机会走出大盛魁总号的大院。白天他得跟着东家,晚上更是不敢离开一步。打听不到古海的消息。回去没法向古海娘和杏儿交代,这不能不让他着急。
只有一次在吃晚饭的时候,古月荃问和他一起吃饭的大盛魁的一个伙计,哪知道那小伙计一听说他是打听古海,脸色霎时就变了。同时很警惕地扭头朝周围看看。
“你认识吗?”古月荃又问了一句。
“古拳师,你听我一句话,”那小伙计压低声音说,“在大盛魁不该伙计知道的事情你千万别打听。”
“我不是伙计。我也不是大盛魁的人。”
“一样,你不是伙计,我知道你是个拳师。可是拳师也还是个下人。”
“下人怎么样?”
“下人就得多干活儿少说话。”
“怎么?”古月荃奇怪地说,“我只是打听一下古海。”
“你不要打听了……我不知道。”
说着那小伙计端起饭碗离开了。把纳闷的古月荃丢在那里。对此古月荃是一千个想不通、一万个想不通。后来古月荃又找空子问了另外几个伙计,结果大体一样。能有的收获就是——古海被字号开销了,至于下落无人知晓。
现在史财东就要返乡。古月荃还没有把海子娘和杏儿交托的事打听清楚呢。他怎么能甘心。但是正如那个小伙计对他说的,他只不过是个下人,他只有做事的义务没有提要求的权利。所以当史耀发话立即返乡的时候,古月荃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东家,就这么慌忙地走吗?”
史耀想也没想:“对,立马走!”
“您不在归化城里去玩玩了?”
“你啰唆什么?不玩啦。”
古月荃讨了个没趣只好把嘴闭上了。一个拳师在东家眼里能有多大分量,充其量也就是比下人略强一点吧。
于是史耀和王财东两人带着各自的拳师坐车出发了。
时过境迁,如今大盛魁的东家和掌柜之间虽然不再像三年前那样仇恨有加。你死我活。但双方关系仍未全面正常化。颇为冷淡。见面除了必须说的话和一定要办的事之外,并没有多余话可说,所以史耀也就没有必要和大掌柜见面告别了。走私事件之后,正赶上左宗棠收回伊犁西路商道开通,被战乱滋扰甚久的新疆归于安静,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大盛魁抓住历史机遇狠狠地挣了一笔。于是财伙相安。大盛魁难得地过了几年平平静静的好日子。
至于王姓财东派出的代表是个青年人。前一次到归化来的王老先生已经过世了。他和大掌柜并不认识也就无谓亲仇疏密了。
史财东和王财东的轿车还没有走出归化城的城门,王福林掌柜就骑马追了上来。
“两位财东并未辞行就要走吗?”
“就走了,这就走了。在归化耽搁了不少时日了。”
“大掌柜正责备我呢,说是否柜上的掌柜伙计对二位招待不周,得罪了财东。”
“没有、没有……”
“大掌柜说了,务必要我把二位财东请回总号!”
“不必!不必!”
“大掌柜要安排给三位财东饯行呢!”
“免了吧!”
“二位财东是不是要大掌柜亲自赶上来赔罪呢!”
“哪里!哪里!”史财东慌忙解释说,“大掌柜号事繁忙,我们就不讨挠了。”
王福林也不再坚持,牵着马跟在两辆马车的后面把史、王二位财东送出了城。
出城上马,王福林一直把二位财东送出一十八里方才返回。
5、郦掌柜告老还乡
海仲臣魂归故里的仪式结束之后。郦先生告老还乡的时候也就不远了。腊月十五,郦先生正式向大掌柜提出辞行,这是郦先生和大掌柜事先约定好了的。
谈话是在大掌柜房间进行的。郦先生走进屋里时,大掌柜正坐在凳子上发呆。
“还没歇下?”
“……没有。”
“你忘了今天的日子了?大掌柜。”
“我知道。这日子我咋能忘记。”
“我明天可起身了。”
“哦。”
……
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谈话。
沉默占据了房间。压迫着一对老人。合作三十年了,用亲如手足来形容都不足以说明问题了。就像是一个人的左右手,离开其中任何一只,另一只都将非常别扭。而在大盛魁或者说整个归化商界,这两位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时候又不平常,新的困难又出现了,俄商进入归化,其势力渗透到各个领域,宗教、文化、教育,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商业,如何应对很是棘手。形势复杂,各种力量纵横交错,早已不像前些年那样单纯了。俄商在归化已经取得了合法的地位,站住了脚跟。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先生退休了。真的不是时候!”
“唉……”郦先生长叹一声。
“不说了!不说了……”大掌柜知道无意之间自己又一次把话题引入了死胡同。于是赶忙把话岔开。“咱们出去走走!”
“我也正想着出去呢,”郦先生说:“在屋子里待着很难受。憋气。”
二人信步走出城柜大院,出小东街走上大北街。大街上两侧许多店铺都还亮着灯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