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了贴蔑儿拜兴村里第三十三家养驼户!这个不起眼的小院改变了海九年的身份。
  海九年在贴蔑儿拜兴村扎下根来了。他不引人注意地开辟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海九年一米八十以上的高大身材如今变得肩宽肉厚,脸色黝黑,胡德全用蟒皮鞭雕刻出来的那块额角上的伤疤,使他给人一种凶狠的野性的印象。再加上那种让人猜不透的沉默的性格。所有这些都使人看不出他与别的养驼户有什么区别了,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贴蔑儿拜兴人了。海九年仍旧是很少说话,他和村里人来往也不多,宽阔的厚嘴唇一天到晚紧紧地抿着,就像是一张百斤重力的硬弓,很少有人能拉得开。他那沉默的性格不论到哪里都能使人感到一种内在的威慑力量。
  胡德全第一个承认了海九年新的身份。在九年的黄泥小屋杵起来的当天。胡德全率先出现在海九年的小院。向他表示祝贺。当着许多村人的面,胡德全说:“海掌柜,……恭喜!恭喜!”
  刁三万紧随在胡德全身后也走进了海九年那院落。一看见海九年。刁三万就亲热地埋怨道:“海掌柜,盖房拓院也不招呼一声,把我们这些弟兄见外了吧?”
  毫无思想准备的海九年一下愣在了那里。见胡德全和他身后一张张脸在冲着他笑,明白了大家的意思,赶忙说:“对不住。各位掌柜!我这小屋小院实在算不了甚,只不过是想给自己弄个遮风避雨的小窝罢了。没敢惊动大伙儿。”
  村人们纷纷抱拳向海九年贺喜:
  “海掌柜发财。发财!”
  “恭喜海掌柜!”
  “贺喜海掌柜!”
  从这一天起在贴蔑儿拜兴村再也没有谁敢直呼海九年的姓名。不论男女老幼大家见了他一律尊称——海掌柜。
  
  2、“劫戏”:一种特殊的游戏
  傍晚,胡德全从归化城回来,他骑着马直接来到了海九年的小院。胡德全在马背上探探身子。用马鞭子把院门的门闩捅开了,他嘴里哼哼着一支歌,拿红柳马鞭抽打着自己的裤子走进了海九年的黄泥小屋。
  胡德全虽说是一个粗人。可他也不是那种没有心计的人。自打海九年盖起了自己的房子。就更加对他另眼相看了。
  “海掌柜。有件好差事你愿意不愿意干?”
  胡德全友好地拿鞭杆子轻轻地敲打着海九年的光肩膀。
  海九年盘腿坐在地上“呼塌,呼塌”地拉风箱呢。屁股底下垫着一捆干草。从灶口映出的火照着他黑红色的胸膛,一棱一棱的肌肉在他的胳膊上滚动着。
  “什么事儿?”
  风箱没有停,依旧在“呼塌,呼塌”响着。胡德全一只脚踏在炕沿儿上,一边躲避着熏人的烟气一边扭着脖颈寻找着海九年的眼睛。
  “是件快活事儿!万驼社要唱社戏,让咱们去请戏班子。”
  “你是说让咱去劫戏?”海九年手里的风箱停下了,言语间透出了兴奋的情绪。
  “你猜对啦——就是劫戏!”
  “去哪儿劫戏?”
  “大同有吉昌戏班,当家的花旦名叫‘水上漂’,近来唱红了。万驼社的好多人都想亲眼见识见识‘水上漂’那两步走。派人带着红包去请啦,请不动。羊社长让咱们把那个‘水上漂’劫来!”
  “唔呀!这倒真是好事情……我去!”海九年拍了大腿一下,从地上跳起来,问道,“还有谁?”
  “有牛领房,你和我,再叫上一个得力的弟兄。”
  海九年脱口道:“叫上二斗子吧。”
  “好,就依你。”胡德全痛快道,“二斗子虽说是个头儿矮了一些,可他的心意拳厉害,万一事情不顺当动起手来,三五个人是近不了二斗子身的。”
  “还缺一个赶车的呢。”
  “不用啦,车倌和轿车万驼社里都给预备好了。”
  严峻的生活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着海九年。豪野的粗犷的生活使海九年的性格发生着根本的变化。
  清月高照,山峦幽幽。四骑四乘拥着一辆蓝布轿车在大道上风驰电掣般地疾驰。马蹄嗒嗒,车轮隆隆,昏暗中不时有一串串橙红的火星溅起。这一支小小的马队离开归化城,绕过了绥远城,径直向东而去。马队驶进了山地,轰轰隆隆的马蹄声撞击着山崖,在山谷中引出了巨大的轰响,夜宿的鸟兽都被惊得四下奔逃。
  劫戏乃是彼时归化地方特有的一种习俗。作为闻名八方的著名商业城市,归化的各种行社有百十家之多,为庆祝买卖兴隆,也为壮大声威,各个行社每年都要唱社戏。从年初的正月到年根的腊月,茶馆里和戏园子里的戏班子戏以至北门的瓮城和各街口的野台子戏简直就是唱个不断,尤其是在走外路的大驼队归来的时候,归化的社戏更是红火到了极致。往往有十几台甚至几十台戏同时早唱。通宵达旦地唱。
  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戏班子的紧缺。本地不够便到外地去请,先是文请,好说好商量:而一旦因为所请的戏班子预先答应了别家或是酬金方面谈不妥。文请不成便要武请了,这就是劫戏。主家派出若干壮士,配以快马利刃,到达地点二话不说把做台柱子的戏子劫了,装进轿车星夜赶回归化。劫戏只劫戏子,而且只劫主角。这边早有预备好的配角和锣鼓班子候着,待到戏班子的班主打听清楚了自己人的下落,追赶到归化来,戏大半已经唱完了。主家会把班主和戏子一起请到上等饭馆,压惊赔礼。为表诚意,酬金方面往往高出应给价码一倍以上。无论是班主还是戏子,在收入上是绝不会吃亏的。
  出归化走隆盛庄,再经丰镇,翻过一座土山就到达大同。总共不超过五百里。这一点点路对于走惯了外路的驼路汉子们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头天三更起身。第二天的黄昏以前就到达了大同府。把轿车和车夫留在城郊的一个靠近路口的僻静小店,胡德全、牛二板带着海九年和二斗子进了城。
  四个人一路走一路打听,恰巧水上漂当天晚上有演出。胡德全大喜,说:“真是天助我也。原估摸着怎么地也得在大同耽搁个三天两日的,看情势是用不着了。一会儿咱在戏园子旁边找家饭馆饱饱地吃他一顿,待到天黑之后便动手。此事若能得手,明日天黑以前我们就能返回归化交差啦!”
  饭罢,胡德全使出一个眼色,四个人起身走出饭馆。一弯新月斜挂在东南天际。街市上行人稀落;戏园子就在距饭馆一箭之遥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扎着裤腿的男人从戏园子里边走出来。那个人手里一边提着一个点了蜡烛的大红灯笼,挂在门前的挑檐儿上。
  牛二板压低声音问:“胡驮头,动手吗?”
  胡德全说:“时机到了。”
  海九年把马牵到一棵大树的阴影处。等待着。劫戏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参加,这勾当毕竟不是光明磊落,海九年不免心里打起鼓来,不觉间攥着马缰绳的手里便是湿漉漉的了。月亮在黑色的乱云中间穿行,移动的云彩的灰色暗影从街道和房屋上静静地划过去。看戏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向灯火明亮的戏园子门口。
  两个身着长袍马褂的男人在海九年身边停下来。欣赏着那四匹马。
  “这是谁家的马啊?”
  “真漂亮!”
  “大概是跑马吧?”
  “是走马!”
  “不是一般的马。”
  ……
  “喂!伙计,”其中的一个走到海九年的面前来了。“你是给谁家当差呀?这些马的主人是谁呀?”
  “走开!”海九年在黑暗中闪动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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