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宴吗?”
  “哪里话,是不好意思劳烦你。”
  “现在还讲什么客气话。上炕坐。”
  戚二嫂把孩子放到炕上,盘腿上了炕。隔着小炕桌两个女人面对面坐好了。戚二嫂注视着对面的白驼寡妇。心里升起一个疑问:“这就是自己过去的情敌吗?”她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白驼寡妇熟练地为戚二嫂面前的酒樽斟满了酒。
  “喝一点儿吧。”白驼寡妇端起酒杯朝戚二嫂照照。
  “好,咱们喝!”
  言语很少,一连喝了五六樽,两个人也没说几句话。后来自然而然就把话题扯到了驼道和远行的驼队身上。
  白驼寡妇长吁了一口气。感叹道:“驼道啊。可真是一条要我们女人命的路哇!”
  “是啊,让人牵肠挂肚的,”戚二嫂说,“可没有驼道我们这些养驼户吃什么去?”
  “是啊,驼道就像种田人手里的土地。”
  “是啊,我们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全都是驼道带来的。”
  对话在不知不觉中展开,两个女人像男人似的推杯换盏。喝着酒,话就越来越多。
  “不管怎么我们女人还是得活下去。”
  老资格的寡妇注意地观察着这个昔日情敌的表情。复杂的感受在她的心头翻滚着。
  而戚二嫂呢,与白驼寡妇同村住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说知心话。
  白驼寡妇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听着心里舒服:“如今咱俩可是同病相怜了!”
  戚二嫂道歉道:“过去我诅咒过你。”
  “快不用说了。这种时候还是说说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吧。你身边有个孩子,真让人羡慕!”白驼寡妇把目光移到睡在身边的孩子身上。
  “是哩。你说对了。要不是有这个孩子,我的日子真不知道怎么打发。”
  白驼寡妇端详着:“这孩子活脱脱就是又一个小海九年……戚二嫂。有个事我想告诉你。我听到一个消息,有人在草原上见到海九年了……”
  一边说着话,白驼寡妇一边注意地观察着戚二嫂的反应。就见“海九年”三个字刚一出口,戚二嫂的身体就像打摆子似的哆嗦了一下!她立刻打断白驼寡妇的话问:“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一个拉骆驼的。”
  “他是谁?”
  “他是……告诉你你也不认识,指给你又太远。还是不用问了吧。”
  “那么你能告诉我是在哪儿听到的消息吗?”
  “是从在归化城里的大观园烧麦馆喝茶的大盛魁的领房人羊领房……”
  当下戚二嫂脸色就变了,脸颊上泛起来红晕,说:“好吧,白驼寡妇,我……你一个人喝酒吧,我得走了。”
  “做什么?”
  “我得进一趟城。这丫头麻烦你替我照看一下。”
  白驼寡妇答应了。
  一阵疾骤的马蹄声敲打着道路,离开贴蔑儿拜兴村往归化城里去了。黄昏时分戚二嫂来到大观园烧麦馆的门前。戏园子门前已经亮起了灯,准备开张了。戚二嫂把马拴好走进烧麦馆。
  “掌柜的……”
  一个带着眼镜的老先生在拨拉着算盘记账,看见有客人进来。说:“已经打烊了!你没看见吗?大戏园子都响起了锣鼓点子。”
  “我打听个人……”
  老先生抬起头看看戚二嫂:“你找什么人?”
  “大盛魁的领房人羊领房。”
  “啊哈——你找羊领房到烧麦馆来算是找对地方了!羊领房他天天来。”
  “谢谢了掌柜的……”
  “羊领房他只要是不走驼道的日子天天在我这儿喝茶吃烧麦,这可不是吹的。羊领房这会儿一准是在北沙梁呢,他在狗圈看他那些护卫狗呢。你到那儿找他去吧。哎呀!这会儿就怕是狗圈也找不到他了,天已经擦黑他该回家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想打听羊领房讲的驼道上遇见的一个人。我要急死了,老人家!”
  “这样吧,他每天上午来,你明天上午来他一准在!挨着窗户的那张桌子。那是羊领房固定的座位。”
  第二天一早烧麦馆还没有开门戚二嫂就已经等候在烧麦馆的门前了。一切都和老账房说得一模一样,羊领房准时到了。羊领房中等个头偏瘦的身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向外放射着亮光,眼光在戚二嫂身上扫了一遍。
  “您就是羊领房?”
  羊领房在鼻孔里哼了一声。只管走进了屋子。戚二嫂跟在羊领房的身后,看着高傲的领房人威风凛凛地在属于自己专用的桌子旁坐下。
  “羊领房,我想打听个人。”戚二嫂说,“听说有个驼夫得病留在了草原上……”
  “这种事多了去了,不知道你是想打听哪一个。”
  “一个名叫海九年的驼夫。”戚二嫂小心翼翼地看着领房人脸上的表情,“市面都传说是你救了他。”
  “没有……”羊领房说,“我没有救过姓海的人。”
  “那传说……”
  “你大概是说去年的事吧?”羊领房说,“我是在草原上遇见过一个姓海的驼夫,不过他没有跟我的驼队走。”
  “就是说有这个人?”
  “你是他什么人?这样急?”
  “我……”
  “是他的媳妇吧?”
  “是媳妇……”
  “好。难得女人的心!我就告诉你……”
  “那人长什么样?”
  “高个子,很壮实,一看就知道是个受苦人。他先认出了我,还知道我就是号称归化三大领房人之一的羊领房!他说他是归化的一个驼夫,名叫海九年,在驼道上生病留在了草原上,现在他的病好了,他想返回归化,请求驼队带上他。我简单地问了海九年几个问题,确认他就是归化的驼夫,便答应了他与驼队同行的请求。”
  “可是海九年他人呢?”
  “是一个蒙古女人追赶上了驼队。”
  “什么样的蒙古女人?”
  “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海九年说是那个女人救了他的命。”
  “你是说……”戚二嫂失望地问,“海九年还是没有跟你的驼队走啊?”
  “是。后来海九年就跟那个蒙古女人返回去了。”
  “啊……原来是这样。”
  戚二嫂想着海九年似乎没死,但又似乎回不来了,这个想法让她既高兴又悲伤。她浑浑噩噩地回到贴蔑儿拜兴村,生命中似乎没有能够再让她提得起兴趣的事情了,除了她与海九年的女儿——丫头。
  上天给了她和海九年一个女儿。似乎又是拿她来折磨她的。没有什么迹象,也没有预感。丫头在还没有满周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出事的那天傍晚,戚二嫂匆匆忙忙地闯到白驼寡妇的院子,说是孩子生病了,请她帮忙照看一下,她自己要去请大夫。
  白驼寡妇一边穿衣服一边跟在戚二嫂的身后走出自己家的院子,她问:“戚二掌柜呢?”“那个遭天杀的!进城两天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结果就在戚二嫂骑着马去请大夫的时候。丫头就断了气。丫头是死在白驼寡妇的怀里的!等到戚二嫂领着大夫回来,丫头的身体都快凉了。
  大夫说孩子得的是伤寒。
  ……
  
  7、牛二板与戚二掌柜之死
  活了整整九十六个漫长春秋的蹇老太爷终于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盛夏的凌晨老驼夫驾鹤西去。蹇家的子孙为蹇老太爷的后事日夜忙乱着。蹇老太爷九十六岁无疾而终。乃属白喜,因此蹇家要大肆操办。平日里与蹇家走得近乎的村人和那些热心的人们也都被卷进筹办蹇老太爷的白喜事中去了。蹇老太爷咽气的当天晚上。蹇家的几个兄弟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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