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凶狠地喝道。
  “怎么回事啊?”那人惊叫着向后退去。“你干吗这么凶?”
  另一个说:“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这人身上好像有股羊膻味儿。”
  “一定是个蒙古人。”
  “别理他。咱们走吧。”
  两个男人一边很害怕地不断回头看着,一边走远了。
  约莫过了两袋烟的工夫,海九年看见胡德全他们从戏园子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出来了。那小巷通着戏园的后门。昏暗中九年看见牛领房与胡德全并排走着,一个身穿戏装头戴叉簪的人被夹在两个人中间。海九年心里打了一个激灵,急忙迎上去。
  “好汉饶命!”那戏子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一个劲儿地向海九年鞠躬,他把海九年认作是劫戏的“强盗”的首领了。
  胡德全将冰凉的刀背往戏子的脖子上一推,低声喝道:“悄悄地!”
  负责断后的二斗子跑过来了:“胡驮头。快上马吧!”
  胡德全说:“不忙。咱先把人看一看,别像上一次把人弄错了,回去交不了差。”
  胡德全拿手抬起那戏子的下巴仔细端详着,问:“你要老实回我的话,你可真的是雁北名角水上漂吗?”
  “小人是水上漂,好汉饶命。”
  “不对吧?”牛二板疑疑惑惑地说,“听着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这小子莫不是在骗咱们吧。”
  “好汉好汉……饶命!我真的是个男子,我是专唱旦角的男人。”
  胡德全说:“大概差不多,如今唱旦角的多是男人。上马吧!”
  胡德全和牛二板把那戏子一架,像丢小鸡似的扔到了骊马的背上。一声呼哨,四个人同时飞身翻上马背。马蹄隆隆,一路响雷似的驰出了大同城。在城郊路口的小店旁与接应的轿车会合一处,把水上漂装入轿车中。一路狂奔向西而去。算一算,从进入大同城到劫得水上漂撤出来,前后没超过一个时辰。
  天亮之后马队进入一片狭长的山谷地,行进的速度缓下来。胡德全吩咐说:“二斗子。你看看车上的人怎么样啦。”
  二斗子勒着马缰靠近轿车,撩起轿帘看了看,笑了。
  胡德全问:“没有把水上漂吓死吧?”
  “没死。他睡得正香甜呢。”
  四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二斗子,你别弄醒他。”胡德全仰脸望望黛蓝色的夜空,又看看周围暗青色的山峦,说:“时辰还早着呢,咱已经过了平地泉。这里到归化连三百里都不足,赶天黑以前咱是准定回去了。让水上漂养养精神,晚上也好唱戏。”
  归化万驼社的社长羊领房在会馆接见了水上漂。水上漂一身戏装已然皱皱巴巴,脸上的油彩也被汗水冲刷得七零八落,模样十分狼狈。
  一走进归化万驼社会馆,水上漂“咚”的一声就跪倒在地,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连连说:“羊社长饶命!”
  羊社长捋捋下巴上的羊胡子安慰说:“快快请起!我归化万驼社只是仰慕先生的大名特请先生来唱戏的,并无恶意。你不要误会,更不要害怕。锣鼓班子和配角都在瓮城大戏台子上候您多时了,略微歇息歇息就上台吧。”
  水上漂听了羊社长的安排,苦笑着说:“您看我这行头还有这张脸,咋唱戏么?”
  羊领房哈哈大笑,连声说:“不妨事,不妨事!归化人是仰慕你在戏台子上漂起来的绝妙功夫,并不要看你的扮相;再说啦,野戏台子上唱戏,下边的人就是想看也看不清楚。”
  当下吩咐人到归化最热闹的北门瓮城野台子去做安排。宣布雁北名角水上漂今晚领衔演唱《吕布戏貂蝉》。
  羊社长当场兑现诺言,给了“劫戏”的人五十两银子的赏钱。胡德全带领三个弟兄在归化最上等的饭庄宴美园大吃了一顿,将银子分了。一顿酒吃至掌灯时分,从宴美园出来。耳听得一阵阵激越的锣鼓声从瓮城那边传来。四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二斗子把沉甸甸的元宝揣进怀里,感慨道:“这倒是真不赖,大同城里耍了一圈,银元宝就挣到手了!胡驮头,往后再有这等美差千万叫上我。”
  “你俩怎么打算?”酒足饭饱,胡德全问道。未等回答又说,“牛领房到宝局房耍钱,老哥哥我要上美人桥,好好犒劳犒劳自个儿!”
  胡德全说罢,也不管九年和二斗子,脚步飘飘摇摇地走了。
  “胡掌柜。等等我。”牛二板摇摇摆摆地迈着花步追赶胡德全去了。
  “九哥。你说咱们上哪儿?”
  望着胡德全、牛二板的背影,二斗子问九年。
  海九年说:“二斗子,咱们回村吧。”
  “什么!你说我们这会儿就回村?”
  “连着两天两夜没睡觉。早就困了。一会儿路过瓮城看一会儿戏,就回村睡觉。”
  “哈哈!”二斗子嘲笑说,“那些银子怎么花?难道说你也像王锅头似的把银子藏在炕洞里吗?”
  “银子你不用发愁,不要说只是一二十两银子。就是有一千两、一万两银子咱也不愁花出去!”
  “你是不是要拿这些银子买驼呀?又何必呢,”二斗子劝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该吃该乐的时候别舍不得。要不也太对不起自个儿了!”
  “做什么你别管。我自有主意。”
  “好,我不管你。”
  “你也不能去。”
  二斗子正待扭身离去,又被海九年叫住。九年伸手到二斗子怀里,二斗子把九年的手摁住了,“你要做什么?”
  “把你的银子给我。”
  “为甚?”
  “你的银子也不能乱花,要派个正经用处!”
  “怎么?九哥,你自己苦自己不说还要我也陪着你呀?他妈的。我不干!”
  二斗子一只手摁着怀里的银子。另一只手往九年的胸脯子上推出去,没有防备的海九年连连后退,差一点跌倒。但是九年把银子牢牢地抓着揣进怀里去了。
  二斗子伸着手直通通地走到九年的跟前。一字一板地说:“你的银子怎么花我不管,可是你得把我的银子还我!”
  “我跟你说了,这些银子咱有正经用处!咱要做生意,这是本钱!”
  “我不要做什么生意,我二斗子现在是一个驼夫,我靠拉骆驼卖苦力养活自己,将来我做领房人,靠本事挣钱我能过上好日子!我不要做生意。”
  “你今天喝多了,你要听我说。”
  “我不听!谁的话我也不听。我二斗子从小就没爹没娘。我是喝苦水长大的。现在手里有了银子,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怎么快活怎么干!把我的银子还我!”
  “我是你哥不?”
  “这会儿你就是我的亲爹也不行,拿我的银子来。今日二斗子我是除了银子谁都不认!”
  二斗子从九年的手里一把夺过银子,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身子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摇晃着走远了。
  “二斗子!”
  九年的喊声像旋风似的追赶上去。但是在第一个街角的地方被二斗子抛开了。
  
  3、生命是一场罪恶的轮回
  摩肩接踵的人群在瓮城内涌动着,已经开戏了,锣鼓声震耳欲聋地响起来,把人群发出的嗡嗡声压下去了。海九年并不打算把戏看到底,他就站在人群的边缘上踮着脚瞭望,好在他身材高大,越过人们的头顶,戏台子上的景物还都能看得见。只是人影模糊。连那角色的男女也难以辨得清。可是瓮城里聚音。戏子们的唱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
  海九年想起五年前,自己陪着生病的大掌柜出来散心。他们挤在人群中。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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