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跪下来冲着蒙古包正面的神龛磕了三个响头。转身跑出了毡包。
  两个时辰以后海九年骑着老骒马来到了他所熟悉的驼道上,他找到了那个猛犸象牙化石。他跳下马在草地上寻觅着,很快就发现了一堆新鲜的驼粪。沿着驼粪的方向追了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一队驼队的影子。
  这是归化城的一支驼队。领房人正是大盛魁的羊领房。通过姓名,羊领房答应带海九年跟随驼队返回归化。
  可是事情发生了变化,仅仅是第二天中午,达尔玛就了追上来。整个行进的驼队被护卫狗们的吠叫惊动了。驼队自动停了下来。海九年和驼夫们紧张地抄起家伙——大家以为暴客出现了。羊领房已经把枪端在手上,向那个女人瞄准着。
  那女人骑着一匹豹花马在草地上划出半个圆来,躲避着群狗的攻击,截住了驼队的去路。她手里握着的牛耳尖刀闪出一束束雪亮的白光。
  羊领房举起枪向跑过来的女人厉声喝道:“停下!不准你过来。”
  这时候海九年跑向羊领房,对他说:“羊领房。她不是暴客!千万别动手!”
  那女人勒住了马。豹花马暴躁地打着旋子,发出一阵阵高亢的嘶鸣。
  羊领房不想拖延时间。就把两只空拳抱在胸前向那女人揖了揖。用蒙语说:“你我素不相识无恩无怨,请让开路放我们的驼队过去吧。我们是吃驼脚饭的人,耽误了时日是要遭货主罚银子的!请姑娘高抬贵手。”
  “这位师傅说得不错。我们素不相识无恩无怨,我绝没有为难驼队的意思,只是请你们把海九年交出来!”
  驼夫们一窝蜂地跑过来看热闹。
  “海九年你别做出这般窝囊样!没用。”羊领房盒马鞭指着海九年骂道,“做小子的要拿得起放得下,眼下你说一句痛快话。你是愿意跟驼队走呢还是愿意和这个蒙古女人回去?”
  “我愿跟驼队走……”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海九年愿意跟驼队走,羊领房就得把他带回归化城。人不亲土地还亲呢,好歹是一个地界的人,又是吃驼道饭的。羊领房挥了一下手。驼队开始起动了。
  那女人牵着马一步步走向海九年。但是她被羊领房挡住了。
  “躲开!”那女人愤怒地朝羊领房喊道。
  “别意气用事,姑娘!”
  话音未落,就见那女人猛地将手伸向腰间,胳膊肘子一旋锃亮的牛耳尖刀就握在了手上。羊领房的马被这突然出现的情形吓得连连向后直退。
  可是羊领房是什么人,岂是一个蒙古女人一把牛尔尖刀能够吓得住的。说时迟那时快羊领房将身子一闪,同时拳头出击,听得一声响那女人手中的刀子已然落在了地上。说着一伸手把那女人的胳膊牢牢地抓住。任她怎样挣扎也动弹不得。
  驼队经过那女人的身边走远了。
  第二天。在驼队扎房子的营地。后半夜躺下的驼夫们还在睡梦中呢。只有两名值班的驼夫在草滩里看守着进食的骆驼,猛然间响起了护卫狗的吠叫声。羊领房把脑袋伸向帐外,看见十几只护卫狗形成一个散兵线像展开的扇面朝着东边的一座土岗包围过去。有马蹄声隐隐从那里传来。
  “这才隔了一天就又追来啦,真是痴心婆娘负心汉!”羊领房把羊皮大氅往身上围围紧坐在那里兀自发起了感慨。“你说女人这东西也不知道是拿什么做的,真是让人犯迷糊。”
  “羊领房,你躺着吧。”
  羊领房正在穿衣服。听见海九年说的话觉着十分诧异,就问海九年:“怎么,你有办法能把那个女人弄回去?”
  “不是……”海九年已经穿好了衣服,鞋子也登上了,他一边把腰带往紧了扎着一边俯身拾起他随身带来的那个小包袱,“我跟她回去。”
  羊领房呆在了那里。在许多双被海九年的意外举动弄得迷惘不解的眼睛注视下,海九年高大的身躯在房子门口弯了一下腰走出去了。
  所有的驼夫、掌柜都跑出了房子。锅头喊住了护卫狗,狗们都蹲踞在草地上不动了。
  海九年一步一步朝停在土坡上的那女人走过去。
  但是海九年和达尔玛后来的故事就是羊领房和他带领的驼队中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的了。也是他们想象不出来的!
  海九年离开驼队一步步地朝着达尔玛走过去。
  达尔玛骑在豹花马的背上等待着海九年。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让海九年诧异的是她的身后多了一峰骆驼,骆驼的缰绳拴在豹花马的鞍桥上。在它弯曲的龙颈旁边吊着一只硕大的牛尿泡水袋,沉甸甸地坠着。
  海九年走近达尔玛,眼睛也不看她,说:“走吧。”
  他们沉默地走着。过了大约两袋烟的工夫。海九年听见达尔玛说:“你骑着骆驼走吧。”达尔玛吆喝骆驼卧倒,海九年爬到骆驼脊背上去了。这中间海九年始终没说一句话。骆驼的缰绳仍然在豹花马的鞍桥上拴着,海九年也不要求解开骆驼的缰绳。他在驼背上摇晃着,散漫的目光从半眯着的眼睛缝中铺洒出来。一片片草原和丘岗的模糊影子从他的身边闪过。
  达尔玛放马跑起来了。跑得越来越快。骆驼载着海九年在豹花马的后面跟随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海九年觉得自己的目光被一片阴影罩住了。他睁开眼睛,发现他们正面对着一座怪石嶙峋的大山。从阳光的角度判断这座山是南北走向,往南往北都看不到尽头,十分陌生地耸立着。一道狭窄幽深的峡谷躺在阳光的阴影下。在峡谷口的两边,像被刀削斧砍似的褐色岩石一层层地向上盘摞上去,一直升到目力不及的地方。看不到一只飞鸟和野兽。在寂静的压迫下巨大的山脉、险峻的峡谷和它周围的草原都可怕地沉默着。听不到一点声音。这里肯定不是他和达尔玛曾经居住过的草原。
  海九年吃惊地问:“这什么地方?”
  达尔玛没有立刻回答,她下了马,牵着缰绳走近海九年。海九年从卧倒的骆驼背上跳下来,疑疑惑惑地打量着哈拉沁山。高耸的山峰沉默着,一座接一座连绵着望不到头。有一种不好的猜测在他的心里升腾起来。他觉得达尔玛也许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是他从达尔玛异常平静的举动中什么迹象也没发现。他注意着达尔玛的每一个动作。看着她从豹花马的鞍桥上把骆驼的缰绳解下来,交在他的手上。
  达尔玛的眼睛望着毛尔古沁峡谷对海九年说:“这里就是毛尔古沁峡谷。”
  一个霹雳在海九年的心头炸响!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难道这就是恐怖的毛尔古沁峡谷吗?”
  “是的,”达尔玛看出了海九年的怯懦,问道。“你是害怕吗?”
  “哼!我怕什么。”海九年把脑袋甩了一下。语气决绝地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你说吧。你要我怎么样?”
  “现在我要送你过去。”达尔玛说完不再理睬海九年,只管自个儿冲着峡谷跪下,两眼微闭,手指拨弄着脖子上的佛珠祷告起来。
  海九年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毛尔古沁峡谷:从表面看去这条狭长幽深的山谷并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只是它两边的岩壁更峥嵘陡峭。像被刀削斧砍过的褐红色的岩石一层一层地耸上去,越往峡谷里边山崖越陡,峡谷越往上越窄,到了崖顶上的部位,两边的崖壁几乎就要接上了,只留出一线极狭窄的缝。太阳的光线只有很少一点能够射进峡谷中去,因而峡谷内十分阴暗。在山口前的阔地上立着两个木架。九年走近了,认出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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