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驾……”车夫一身吆喝。抡起马鞭抽出一声脆响。郦先生的轿车重新启动了,丁丁零零的行车声十分悦耳。
  大掌柜立在路边。望着郦先生的轿车越走越远,直到快看不见了。
  善元悄声提醒道:“大掌柜,郦先生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大掌柜的目光追随着远去的轿车一动不动,对善元的话没有反应。
  善元又说:“大掌柜……”
  大掌柜举起一只手制止了善元。
  善元无奈地笑笑,小伙计的心里感到热乎乎的,这俩老人搭档大半辈子,真的比亲兄弟还要亲密!有许多秘密只有他们俩知道,真不知道在他们的肚子里埋藏着大盛魁多少秘密!
  大盛魁发展至今日可以说是到了它的鼎盛时期,功劳归于大掌柜和郦先生。大盛魁没有他俩是不可以想象的。
  善元不敢再打扰大掌柜,他注意地从侧面观察着大掌柜,他觉得此时的大掌柜就像是那阴山的峰岚一样沉郁和冷峻,令人敬畏有加。
  事实上,大掌柜的心却是柔软的。善元没有看到。此刻大掌柜正艰难地拿袖筒里的手帕擦眼泪呢,他对善元解释说:“我被风迷了眼。”
  回到城里。轿车直接开进大盛魁城柜的大院。待轿车停稳。善元赶忙把踏脚凳摆好。大掌柜从轿车上下来,也不知怎么的,好端端地大掌柜一脚就把踏脚凳给踩翻了,一个跟头摔倒在了地上。
  ……
  
  第三章 商者无“家”
  
  枯守空房的寂寞,代替男人在田地上的繁重劳作;心理承受着巨大压力,每天起来面对的是漫长的等待的煎熬,而这种等待几乎是没有尽头。对遥远草原的期盼,青春和生命在空耗中一点一点销蚀。那么红杏出墙还能是意外的事件吗?这就是杏儿的全部生活。失去丈夫消息的杏儿在劳动中与小叔产生了感情,并且有了一个孩子。古老的规矩不允许私生子的存在。婆婆残忍地杀死了婴儿并把尸体腌制在陶罐中。
  
  1、躺着棺木回来的掌柜
  晋中平原的大地被暑热蒸烤着,太阳好像是不知疲倦似的,每天一大早就从东边的太行山的顶上冒出来了。太阳一爬上山顶就施展开了她的威力,把巨大的热量向大地投射下来。在太阳的蒸烤下田野里的麦子熟透了。闪耀着一片诱人的焦黄颜色。五月的东南风吹拂着,麦穗在风中摇摆着、翻滚着,像金黄色的波浪。成熟的麦子的诱人香气充斥在空气中。在田野上,在村庄里飘荡着,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它那薰薰的香气之中了。
  麦熟的黄金季节。时间都是以时辰来计算的,节令不饶人,麦子一熟必须立刻开镰收割:耽误了时间熟透的麦粒就会掉在地上损失掉。俗话说“女人怕坐月子,男人怕割麦子”。
  谁都知道一年里头割麦子是最苦最累的活计了。但是开镰的时候一到,村子里的人们还是不分男女欢天喜地地跑到田野上去收麦子去了。要知道这毕竟是收获的季节,农家一年吃食就全靠它了。黄汪汪的成熟的麦子意味着今年一年都不会挨饿啦,心里踏实了。田野上在风吹麦浪翻滚的地方,这里那里不时地闪现着妇女的桃红、翠绿衬衫的鲜艳颜色。女人成了在田野上劳作的主要力量。这里那里时不时地飘起女人欢娱的歌声。
  杏儿像男子汉一样岔开两条腿稳稳地站着,弯着腰挥动着镰刀,干透了的麦秆“嚓嚓”响着在她的眼前倒下去。衬衣和裤子都湿透了。她的衣襟敞开着,汗水顺着下巴滴在了她的胸脯子上。流到了她白嫩的乳沟里去了。耳朵里是一刻也不肯停下来的嗡嗡声,喉咙里像粘了许多糖稀黏腻得难受。刀刃似的麦叶在她圆润的胳膊上划出了许多红色的血印子。
  婆婆哼哼着跟在她的身后,把一堆堆的麦子捆扎起来。
  “杏儿……你悠着点儿,小心累坏了身子。”
  婆婆不断地跑到媳妇的跟前。把盛水的陶罐递给她,关照着古家这个最主要的劳动力。
  休息的时候张婶招招手把杏儿叫过去了。
  自从古海出事以后。杏儿见了过去的好朋友靖娃媳妇、杰娃媳妇就觉得很窘,觉得矮人一截,不愿意和她们多来往,就是凑到一起也感到没什么话好说,关系自然就渐渐地疏远了。她只跟与自己命运相同的张婶来往。农闲的时候杏儿常常拿了未完成的鞋底到张婶家去坐。经常到半夜才回自己屋里歇息。两个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张婶是个坚强豁达的女人。也是刚过门男人就走了西口,二十年没音信,但她从来都不曾相信自己的男人死去了。她很有信心地等待着。这一点感染了杏儿,使她在听到海子被开销的消息的最初的困难日子里坚定了信心。
  杏儿一边擦着脖子上的汗,一边问道:“有事儿吗,张婶?”
  “有消息……”张婶双手把陶罐举过了头顶,向嘴里倒着水。流进嗓子眼儿的水把她的话冲得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了,“我听说……黄村……一个买卖人……从归化回来了……是刚刚到家的。我打……算去打听打听消息,你去……不?”
  “我去。”杏儿立刻就同意了。
  “干完活儿咱就别回家了,不然时间不赶趟,回来太晚了路上不好走。”
  “那哪能行,黄村离这儿二十多里地呢,等咱割完麦子走去还不得半夜。”杏儿说,“干脆咱明天早上去吧。”
  张婶同意了。
  为了打听自个儿男人的消息,在三年多的时间里杏儿和张婶结伴寻访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从祁县到平遥,从平遥到太谷,她们走遍了晋中平原上许许多多的城镇和村落,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从归化那边回来的商人。
  自打传回来海子被字号开销的消息后,古家就像一辆失控的车在灾难的道路上越滑越快。历来就是祸不单行,公公疯癫了,杏儿四处请郎中,变卖家里的东西为公公治病。接着公公又走失了。又是四处求人帮她找。终于找到了,却是从山崖摔下来,弄得遍体鳞伤,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海子出事的消息传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公公就死了。
  在月荃的帮助下打发了公公。杏儿打算要到归化亲自去找古海,张婶劝阻。杏儿私下里对张婶说,她不打算像张婶那样活一辈子,如果打听到了海子的确切消息。海子真的死了她就不再守下去。
  在张婶的劝说和婆婆的阻拦下,杏儿暂时收住云归化寻找古海的打算,跟张婶结伴就近寻访。
  东一头西一头的,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她俩都会毫不犹豫地去,不管路途多么遥远也在所不惜。但是,不管是张有还是古海的消息,她们一点都没得到。有一次她们跑了将近一百里的路,找到一个从归化回来的商人,是一个在归化做零售生意的小商人,他的生意小得连大盛魁的边儿也沾不上。对于古海被字号开销的事他倒是隐隐约约地听说过,但根本就不认识古海。至于张有的消息他就更是无从谈起了。那个小商人和他的家属对杏儿和张婶倒是很客气,答应返回归化后留心着点古海和张有的信儿。说了,一旦有了消息便会写信回来,让家人转告她们。主人发着同情的叹息声把杏儿和张婶送到了大门口。
  
  2、辱没祖宗的商人
  中午的时候杏儿和张婶来到黄村。这是一座挨着山崖的庄子。房子都建在不算太高的崖畔上。在一座整齐的三进院落的门前他们站住了。单从院子的外表看这是一家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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