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心里才越是痛快!”
  月荃成了受虐狂了,每次都主动让杏儿咬,杏儿不咬他,他的心里就难受得慌。不知道这是一种心理因素与生理因素搅和在一起的复杂现象,还是强烈的罪恶感在折磨着,只有在看到自己的鲜血的时候,他的心里才能够略略平静一些。
  那些疯狂的享受的时光,在田野上的沟垄里、在未成熟的麦地中、在小厢房月荃的热炕上……到处都留下了他们无耻享受的痕迹。这些痕迹和感觉冲破了时间的樊篱,永久地留在了杏儿的记忆中。于是他们开始交换内心的感受。
  强烈的罪恶感折磨着这一对情人,每次做完那事之后就惶惶不可终日,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人变得憔悴了。这是在一个清风缭绕的春夜,风在窗棂上吹奏出轻轻的音乐。一缕浅蓝色的月光照在杏儿光洁滑润的肩膀上。杏儿偎在月荃怀里。两人为前途消耗着脑子。他们又谈到了私奔的事情——这件事他们不知道已经说起过多少次,今天月荃又一次提起了这个话题。
  “我看咱们还是走吧,”月荃说,“我的心里实在是受不了啦,终有一天就是别人不说什么我也会被自己的良心折磨死的。”
  “要说起想离开的心情我还不跟你一样吗,我恨不能立刻就和你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畅畅快快地过几天日子。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我也忍受不下去了。”杏儿说,“我俩年轻力壮的不管到哪里也不愁讨一份生活,实在不行咱们也闯西口去!可是我们走了婆婆她一个人怎么活?刚刚死了爹,如今唯一的儿子又出了事情,生死不明。”
  “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不忍心。”
  “那你就不害怕吗?”
  “害怕?”杏儿好像是在问自己,接着又自问自答道。“如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我害怕的呢?没有了,我什么也不怕了,该做的事情我做了,我知道女人来世上一遭是怎么回事了,就是立刻让我死我也不后悔了。”
  “倘若有一天被你婆婆知道了,怎么收拾?她要是吵吵起来弄得村里人都知道了……想一想都让人胆寒。”
  “那也不害怕,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杏儿决绝的态度让月荃感到非常奇怪,他拿一只胳膊支着身子抬起半个身子注意打量杏儿的脸。一时间他竟判断不出杏儿的话是随意说出来的呢还是认真讲的。
  由于刚才用力出了汗,杏儿的脸潮乎乎的,给月光一照反射出水灵灵的光亮。眼睛在黑暗中也亮得出奇,饱满的奶子在幽暗的光线中起伏着。没等月荃再问什么。杏儿又说道:“现在让我感到心里憋得慌的是,村里的人都不知道我们的秘密,我真的是巴不得婆婆、张婶、杰娃媳妇她们还有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人都知道,让他们看看!最好是我能生一个孩子出来,让他长大,让他整天在村人的眼前跑来跑去。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人这一辈子还能有什么?”
  ……
  老天似乎遂了杏儿的愿,她真的怀孕了。但事情似乎没有杏儿说得那么轻松。她有些害怕了,有意瞒着自己的肚子。
  到了六个月头上。杏儿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越来越心神不宁,一天到晚心事重重,常常是错把盐放在锅里。八月的时候杏儿的秘密终于再也瞒不住了。怀孕的肚子越发明显,再也瞒不住婆婆的眼睛了。
  这时候杏儿倒是有点坦然,或者说豁出去了。她主动走到婆婆的屋里,指着自己的肚子对婆婆说:“娘,我做下对不起海子的事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哼!”
  “我想把孩子生出来。”
  “快别说这样的话了。我都丢死人了。”
  “您老人家看着咋办吧,您咋的处置儿媳我都没话说……”
  “孽障!你这罪人……想气死我这老骨头?!”
  杏儿沉默着。
  婆婆突然问:“告诉我,那个野男人是谁?”
  “您别问。”
  “我要把你的丑事告诉我家海子!”
  “我自己会和海子说的。”
  “哼!”
  “我不愿意再像张婶那样活着。”杏儿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海子他回不来,他死了,可我还要活下去!我要像个人。像个真正的女人那样活半辈子。”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你居然有脸把这些话说出来。”
  杏儿一点也不肯退缩:“娘,你要怎样处置我就怎样处置我吧,反正我是把事情做下了,我敢做敢当,一不怕二不跑,我等着你处置我呢!”
  言罢杏儿扭身就走出了婆婆的屋子。
  “我的儿子他没有死,海子他是不会死的!你等着……”
  婆婆疯狂的话语追着杏儿出了屋子。
  可是古月荃就不那么轻松了。沉重的罪恶感压迫着他,使他再也抬不起头来。每天早晨天还没亮他就下地,一直等到天完全黑透了才回村。而海子娘的咒骂几乎成了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课,他几乎不敢走出院门,连一个小孩子走过他都要躲避。
  八月中的一个夜晚。那个夜晚在杏儿的记忆中留下了很清楚的印迹。月亮非常明亮。那时候杏儿来到村子外边的一片高粱地。她在等待月荃的到来。风吹着高粱还未成熟的穗子发出唆唆沙沙的响声,黏稠的蜘蛛的黑色网络粘在杏儿的脸蛋子上。痒痒的。心里却是比痒更难受的感觉,有一种痛隐隐约约地在身体的某个位置发作着,折磨着她。
  一阵风把月荃的声音吹进高粱地:“杏儿……”
  一阵高粱叶子刷刷拉拉的响声,月荃来了。弯曲着身子,高大的身材。身体微微地透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汗味儿,在杏儿的身边坐下。
  “你怎么这会儿才来,让我好等。”
  “临出来时被张婶喊住了,让我帮她修一下院门。”
  “张婶她没问你什么吧?”
  “没有。”
  “我们的事就怕是张婶看出来了。”
  “她看见我们做什么了?”
  “还要见吗?我的身子这么重了她还看不出来?”
  “哦……”
  “你快想个办法吧!月荃。”
  杏儿呜呜地哭起来。
  “哭什么么,就是么,我早就说过,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逃走。”
  “往哪儿逃?”
  “哪儿都行,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只要是没有人认识就成。我们住下,给有钱人做事。不愁没碗饭吃。我的身上有的是力气。”
  “说得轻巧!婆婆怎么办?”
  “婆婆……顾不了了。”
  “不行。”
  “那我就没办法了……”
  月荃苍老的样子让她觉得极为陌生,就连声音也是,简直就不是那个熟悉透了的男人的嗓子里发出来。月荃说:“杏儿……咱走吧。没有别的出路了,只有这死路一条……”
  杏儿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切思维都停止了。
  “我们就这样待在村子里,怕是比死还难受哩。”月荃又说,“我俩做下的事就是一辈子也不能再见人的事……是不能再见祖宗的事。”
  杏儿不说话。她看着月荃。月荃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身子缩琐着。她看着,心里对自己说:“这哪里还是那个浑身都是武艺的拳师啊,就连一点点影子也找不出来了。”
  月荃说:“往后咱俩就隐姓埋名,苟且活着吧。无论到哪一口饭总还是能混出来的。”
  “你离开这儿吧,你能拔腿就走,可我不能,我是古家的媳妇,我不能离开古家……除非海子他回来。他亲口说出来把我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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