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睛一点点地睁开来。瞳仁里闪出欢愉的灰蓝色亮光。
  “是我……米契柯!”
  “噢——上帝!”米契柯惊叫起来,扑上去把海九年紧紧地抱住了。两只手在海九年的背上使劲地拍着。后来米契柯抓着海九年的肩膀,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说:“我们又见面啦!可是,你的样子变化真是太大了。你要是不说出来,我真的不敢认你呢!”
  “可是你还是老样子。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你在做什么?”
  海九年摊开两手,目光指着卧在身边的骆驼和卸下来的货驮子回答:“我是一个驼夫。我就做这些事……”
  “你的命运是怎么回事?我向不少人打听过你。”
  “一言难尽……”
  海九年向两边看了看。把话打住了一周围是许多张被他俩的举动弄得惊呆了的脸。
  “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说话呢?走——回屋里去,为了庆贺老朋友重逢。应该喝一杯!”
  屋子里暖洋洋的,火在离海九年不远的炉子里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满满的一瓶子伏特加已经喝下去了。海九年身上冒汗了。挂在鼻子尖上的细碎汗珠闪出水灵灵的白光,消融的冰霜把他的浓密的络腮胡子浸湿了,从胡子尖滴下来的水把光面的羊皮坎肩弄湿了一大片。
  “把坎肩也脱掉吧。”米契柯一边提议,一边把又一瓶酒打开,给海九年杯子咕咕嘟嘟倒满酒。“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我们又见面了!”海九年把脱掉的破羊皮坎肩随手丢在地板上。兀自感慨着。
  “不错,这一切真的像梦境似的难以让人相信。我从军队退役一回到公司就打听你的消息。大盛魁和我们公司的业务来往比过去更多了,经常可以见到他们的人,你离开大盛魁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
  “我是被开除出来的。”
  “我知道,是为了一件泄露秘密的事情,这件事与我们康达科夫公司有关。”
  “我没有做那事!我是被陷害的。”
  “我当然相信你,其实你们商号内部人们也都这么说……不说这件事了吧!来!我们接着喝酒。”
  他们自由自在地谈着,话题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共同感慨着时光之匆匆。现在米契柯已经做了康达科夫公司的总经理,从父亲手里接过了全部的业务。没有变化的是米契柯还是爱马,特别喜欢走马。米契柯告诉海九年:“我现在骑的云青走马是拿整整一链骆驼的海象皮换回来的,价值两千两汉堡银。”
  两个老朋友边喝边聊。后来海九年的话就越来越少了,但是酒却喝得越来越多,脸色变得像纸一样地苍白——这一点非常奇怪,别人酒喝多了总是脸红——结果九年终于喝醉了,瘫软的身体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从椅子上滑下去,接着他就睡着了。
  昏昏沉沉地一连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醒以后米契柯和他说了一件正事儿,两个人一边用晚餐一边谈话。米契柯问:“以后的生活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只不过是一个驼夫,给人拉骆驼就是了。”
  “不,”米契柯纠正他说,“你不是一个驼夫,你是一个商人。”
  “商人只有当他衣袋里装着银子的时候才是商人。”
  “没关系,你要是做生意我可以借钱给你。”
  “我……不知道做什么。”
  “我知道,我告诉你。”米契柯说,“你就在萨彦岭两边跑生意就行了,总能挣到大钱的。”
  “你是鼓励我走私吗?”
  “什么走私?”
  “不通过恰克图做买卖就是走私!被官府抓到是要杀头的。”
  “呵呵……你错了,你不了解这里的事情。”米契柯笑了,“我告诉你,很快这里就是新的通商大道。我们的公使正在北京和你们的政府谈判呢,就是为了开辟乌兰穆图到归化城的大道为新的商道。等着吧,不久就会变成现实。”
  “原来是这样……”
  “为实现这个目标我们已经努力了好多年了!”
  “我一点不知道。”
  “还有。现在整个喀尔喀全都是俄罗斯商人的免税区。你以我的公司的身份做生意都不用交税的。”
  “那么做什么好呢?”
  “这样吧,你先在我的公司里安顿下来,看看再说好吗?”
  
  6、把买卖做到西伯利亚去
  横亘在中俄边境的萨彦岭不是一座可以随便翻越的山岭,它是中俄两国之间的一座界山。在乌兰穆图峡谷南北的两侧分别都有中国军队和俄国军队守卫着。俄国的驼队之所以能够顺利地穿越山谷是因为驼队的老板与守卫军队有勾结,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商人们把中国和俄国的边防部队都买通了。这在中俄两国的商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既然命运把他抛在了异乡的土地上,海九年就别无选择,只能是在俄境留下来,先求生存后求发展。好在他在乌里雅苏台的时候就曾学过三年的俄语,语言上基本没有障碍。
  老朋友为他安排了一个轻松安逸的工作——派他做来往货物的检验,有个正式的名堂叫做检货员。凡是米契柯公司进来的货物,不管是粮食、药材、皮毛还是什么,尤其是来自中国的茶叶,全都要由海九年抽查验收。有他盖上合格的图章然后货物才能放行。货物是五花八门。但是进货的数量并不是很多,有时候一天验一次货,有时候好几天也没有事干。在夏天的季节曾经有一个半月海九年处于失业的状态,每天起来除了吃饭就是和同事们打牌。经理米契柯呢,早跑到格鲁吉亚的庄园里去度假了。年龄越来越大的米契柯的许多爱好都更像他的父亲了,爱好走马,更爱好中国的茶叶。对于中国茶叶的热爱到了着迷的程度。非要在格鲁吉亚的土地上栽培茶叶树!已经试种了十来年了!
  一直过了有三个多月将近一百天的时间,海九年才又一次看见米契柯,他对好朋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在你这里干了……”
  谈话是在早餐时候进行的,听到海九年的话米契柯感到非常意外,他把叉着鱼片的叉子停在嘴角边,奇怪地看着海九年问:“怎么。你在这里待得不舒服吗?”
  “不,是我在这里待得太舒服了。”
  “那为什么要离开呢?”
  “是我过不惯这种生活。”
  “难道是我的员工对你不够礼貌吗?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了你吗?”
  “不是,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是我的同乡看望我来了……”
  “哪个?什么同乡?”
  “就是和我一起到俄罗斯来的中国同伴。是一个驼夫。”
  “他有什么要求吗?”米契柯爽快地说,“我可以帮助他,既然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不要见外。”
  “不是,他不需要帮助,他对这里很熟悉。”海九年解释说,“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在做生意。他想拉我一起干。”
  “啊!我明白了。”
  好半天了米契柯手中的叉子一直在举着,现在他才把鱼片伸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咀嚼着干鱼片,米契柯问海九年:“你想做生意了对吧?”
  “是的,我是一个坐不住的人。”
  “不,你是一个生意人,你有做生意的冲动,也有做生意的才能。我开始也是劝你去做生意的。但是你能告诉我你和你的朋友打算做什么生意呢?”
  “做大黄!”
  “供货商和下家的客户怎么办呢?”
  “你不用管了,所有这些我的朋友早就熟门熟道了!他已经在乌兰穆图和比斯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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