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了的话。”
  “你以为海子回来他还会把你当娘娘似的供奉起来?”
  “海子就是当场拿刀把我捅了我也心甘情愿。没有二话。”
  ……
  三天后古月荃一个人走了。
  当杏儿去找他的时候。东厢房已然是人去屋空。炕上放着一套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是杏儿不久前刚刚给月荃洗过的……杏儿腆着大肚子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又是眼泪滚滚。她觉得自己的心向下沉落着,在一个黑洞洞的所在里飘荡,无以归宿。这眼泪真的是如她后来所说:“哭的比尿的多了。”
  她知道月荃真的是走了。不会再回来了。这个男人没有勇气为她分担忧愁和羞辱。
  
  8、晋中女人的悲喜剧
  这天深夜,张婶家的院门被人敲响了。张婶披着衣服出去开门,她迎进来的是海子娘。没等古海娘说话张婶就猜出来:是杏儿要生了。
  张婶跟在海子娘身后走进杏儿的房间,看见杏儿正在炕上打滚儿,满头满脸的汗,从她的嘴里发出的喊叫声已经不像是人发出来的了,简直就像是一只母狼,听着都让人疹得慌。
  海子娘沉着脸立在炕沿儿边。
  张婶站在海子娘的旁边默不作声。她一只手用一根小铁棍一下一下地在油灯的捻子上挑,把油灯的捻子挑得很高,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把剪刀放在灯上烧。这是一种最原始的消毒方式。
  在疼痛的间隙。杏儿睁开眼看见张婶手里的剪刀寒光闪闪。
  “张婶……你要做甚?”
  “给你接产。”
  “你可不要害我的孩子……”
  “哼!你还配有孩子?”是婆婆恶狠狠的声音。
  “张婶……你帮帮我。”
  “你别怕,杏儿。我给孩子剪脐带。”
  漫长的等待。
  杏儿的眼前是两个倒着的身影,就像魔鬼似的在油灯灯光的映照下晃来晃去,摇曳着。渲染着恐怖的气氛。
  疼痛把杏儿的感觉模糊了,眼前的倒置的景物和人的影子全都变形了。变得陌生和充满敌意。
  持续的疼痛转变成了一阵阵的剧痛,把一切都冲淡了。
  张婶就用这把剪子把孩子的脐带剪断了。张婶把孩子的两只小脚并在一起拿左手提起来,腾出右手在婴儿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哇”的一声那婴儿就哭出来了。
  婴儿湿漉漉、赤裸裸地来到世界上,他大声地喊叫着。小小的鸡鸡在他的裆间挺着,是个男孩。不知是诉说自己的不幸呢。还是在向世界提出自己的抗议。
  张婶说:“还是个小子呢,真可惜!”
  张婶把婴儿交在海子娘手里了。
  婴儿在哇啦哇啦地哭着。
  海子娘的手在发抖。
  黑漆漆的雨夜。她相信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这里的一切,这个人就是古月荃!过去的亲人、恩人,现在的仇人。多少年以后这种仇恨不但没有削弱,反而以更强烈的势头冲击着她的神经……
  这是一个不幸的男婴,黑夜中这娃儿的哇哇的哭叫声似乎是分外地响亮。做母亲的从孩儿的哭声中感受到一种危险。她在为孩子的命运而担忧。但是她还不知道。娃儿这小生命在这个世界只有短短几十分钟的历程。油灯照着,杏儿撑起半拉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脸蛋、眉毛、鼻子……还有那一双尚未睁开的小眼睛。奇怪的是杏儿拼命在孩子的脸上寻找的是古海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影子。那一时刻她把月荃忘记了。她觉得自己是与海子睡在一起共同孕育了这孩子。
  “娘……您要干什么?”
  杏儿热泪滚滚,不知不觉中喊着丈夫的名字。她觉得这种时候只有丈夫才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她相信海子决不会对这个小生命下毒手。
  但是做婆婆的却是另外的想法,杏儿念叨海子的声音海子娘听到了,她的反应是咬着牙齿痛骂:“你做下这等丑事还有什么脸念叨海子!等我儿从归化回来,看他不休了你才怪。”
  “我等着他。”
  “好。你就等着吧。”
  “等海子回来,他想怎样就怎样。”杏儿说,“我决无二话。”
  “等着吧……回头有你的好果子吃呢。”
  海子娘将初生的婴儿抓在手上。觉得那小生命仿佛是感到了她的用心在拼命地挣扎。是生命本能的抗争。妇人的心有点承受不了了。她的手在抖,心也跟着在抖。
  “娘!你饶他一条小性命吧……”
  杏儿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儿媳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或者仅仅是凭着直觉察觉出了某种危险。
  “没什么。我给孩子洗洗……”
  婆婆的声音已经哆嗦得很厉害了。
  婴儿哇哇的哭声在暗夜的屋檐下荡着……
  一阵湿漉漉的咕咕噜噜的水声把婴儿的哭声淹没了。
  猛然间杏儿清醒了,似乎是猜到了婆婆在做什么,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娘……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答。
  “娘!你不能……害我的孩子!”
  没有回答。
  “……你饶了他吧,好歹也是一个小生命……你留下他吧,是罪是罚是打是杀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孩子他没有罪!”
  ……
  夜空如磐。古海娘将死婴投入了一个盛满高浓度盐水的陶罐中,死婴沉入,盐水溢出。这时候古海娘猛然看见那死婴圆睁着双眼正直直地望着她,伴随着咕咕嘟嘟的水声……
  渐渐地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娘,我的孩子在哪儿?”杏儿拖着虚弱的身子走进婆婆的房间。
  古海娘正在纳鞋底。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死了!”
  “死了也有个尸首。我要看看。”
  “扔了!”
  “扔在哪里了?”
  “喂狗了!”
  “我不信!”
  “哼,还有脸说这种话!下贱的东西。”
  “我就是要看看孩子。”
  婆婆恶毒地咒骂:“伤风败俗,败坏门风。我古家的名誉都让你丢尽了!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我跟前说话?”
  “好,你不告诉我,我就死给你看!”
  杏儿离开了婆婆的房间。
  婆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儿媳妇离去的背影。看到杏儿脚步咚咚地穿过院子走进了西厢房。
  其实此时这对婆媳仅只是隔着一堵墙而已,距离也就是几十步。在墙的那边杏儿的自杀行动已经开始了。婆婆却对危险没有一点感觉。仍然在平静地摘棉花籽。
  对自杀的实施者来说。那场自杀的过程很短暂。感觉也很清晰。谈起来也许没人肯信的,杏儿竟然有一种释怀的快感!杏儿把一柄镰刀拿在手上,像欣赏什么物件似的,心里是一片平静,就像湖水似的,觉得心里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舒服。此刻她的精神已经走进另一个世界。灿烂的阳光照进窗棂,照射在她撩起衣襟的胸脯子上,雪白的胸脯和乳房是那样地白皙和洁净,感受着暖洋洋的阳光。周围是一片安静。不,是整个世界一片安静。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是无比亲切的感觉。对!这感觉来自于母亲的情怀。她已经是一个母亲!而母亲的感觉是最崇高、最重要的,是压倒一切的。那个从自己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团子就是她的一切!她正在向孩子走去,不久她就能与孩子相聚在一起了。母子享受共同的时光对她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此刻镰刀的刀刃刺破皮肤,刺入肌肉,切断血管的声音嚓嚓地响着。就像是从未听到过的音乐。
  是婆婆走进了屋子,把杏儿的自杀过程打断了。婆婆是来取一把剪刀的,她走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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