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是啊,海掌柜更冤。”
  王福林知道无论大掌柜还是郦先生。对待古海都是心存惋惜。王福林试探地问大掌柜:“已经知道是冤枉了。为什么不能改正呢?”
  “大盛魁铁的规矩,谁能动得了。”
  谈话无果而终。
  王福林唉声叹气地走出了房间。此时的大掌柜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自己的假手。想起那双用运自如的皮质的假手,自然就是在想为他制作假手的人——古海,于是忍不住一个人在箱子里翻腾起来。大掌柜蹬着凳子把头埋在柜子里,贴身小伙计善元从外边归来,看见大掌柜费劲的样子,怕出意外,于是说:“您找什么?我来……”
  “不用,我自己来!”
  “我怕大掌柜不方便。”
  “我说过了,不用你!你去干别的事去吧。”
  善元伙计见大掌柜坚决的口气。知道不方便插手,便悄没声地离开了。
  果然还是出了事。善元刚走出内屋。听见一阵动静赶忙跑回来。见大掌柜已经倒在地上,凳子翻倒在一边。善元赶忙去搀扶大掌柜。发现躺在地上的大掌柜手里还牢牢地抓着一件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那双假手!
  “您看看!这有多危险……”
  善元把大掌柜扶到椅子跟前坐好,他抓着那两只皮制的破烂假手一直没有松开。善元心里似有所悟,说:“大掌柜,您看这样好不好……”
  大掌柜等不到善元的下半句话,翻起眼皮:“怎么了?”
  “我是怕大掌柜生气,”善元观察着大掌柜的脸色,说,“以前我一提这双假手您就生气……”
  “好,你说吧。”
  “我怕勾起您的心事……”
  “我有什么心事?”
  “嘿嘿……”善元斟酌着句子。“这双假手不是被开销的人做的么?”
  “你知道什么?”
  “我虽然没见过,可我听说了,那个人名叫古海。”
  “唔……”
  “因为他是被开销的。所以从来不敢在您的面前提说他。”
  “没事。”
  “既然没事。那我就说了?”
  “你说吧。休要啰唆!”
  “好!那我就说了。”善元说。“我的意思是既然过去您戴这双假手很得劲儿,那就再把它戴上得了!”
  “你不知道已经坏了!?”
  “嘿嘿……坏了可以修么。”
  “怎么修?”大掌柜说,“你会修吗?”
  “我当然……不过我可以试试。”
  “试什么?怎么试?”大掌柜态度很坚决地说。“修不好还不把好好的东西叫你弄坏了?”
  “怎么会?”
  “你呀!我说。你要是有古海半拉脑子就好了!”
  “我当然赶不上。那我把它收起来。好好保管……”
  “不用!”大掌柜说,“你去替我找一块棉布来。”
  善元去了。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白布返回来。
  “大掌柜,您是要擦拭皮假手吗?”
  “是。”
  “我来做。”
  “不用!”大掌柜很坚决地拿秃手挡了一下。“你把白布给我。”
  善元看着大掌柜很困难地用两只秃手把皮假手夹住,摁在大腿上,然后再把白布放上去,慢慢擦拭起来。
  “经商做贾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大掌柜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身边的善元说,“不是拿起一个人就能干得了的。”
  “大掌柜说的是。”
  “尤其是做大买卖,像咱大盛魁,必须得有大气魄大智慧才行,将才好找帅才难寻啊……”
  一不小心。假手从大掌柜的腿上滑落下来,跌在了地上,善元赶忙把那两只假手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大掌柜的腿上。善元害怕地注意到。在大掌柜的眼睛里有泪花在闪动。
  整整这一个上午大掌柜就再没做别的事情。
  又是一个晚上,王福林匆匆忙忙地来到大掌柜的房间。善元正在扯着大掌柜的一只衣袖帮他脱衣服,大掌柜已经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看着王福林进来。大掌柜问道:“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有个正形!”
  “是出了点事……”
  “你说吧。天还能塌下来?”
  “小眼王他,他罢工了!”王福林说,“他把羊群停在了半路上!”
  大掌柜一听登时定在了那里,思维却迅速旋转起来。大掌柜这时才意识到小眼王的事情已经积聚很久了。大概有五六年了。前些日子王锦堂派信狗传来小眼王要求在万金账上注“己”字,他一口拒绝了,没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
  “你说。小眼王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王福林说:“早些日子小眼王多次向柜上提出了拥有股份的要求,分管京羊庄的宁掌柜没有答应,小眼王便很不高兴,当时就扬言以罢工相威胁。其实是宁掌柜的失误,没有及时向总号报告。上次小眼王要求万金账上注“已”字王锦堂倒是及时请示了,咱也没答应……”
  “结果到了现如今京羊道忙碌的要紧关口。他小眼王拿了一手……”
  “是。”
  “他宣布罢工了吗?”
  “宣布了。”
  “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半月之内总号必须给他和他手下的羊把式一十六名人有股份,他自己在大盛魁的万金账上标上‘己’字,并公布身股股份……”
  大掌柜摆摆秃手把王福林制止了,不用王福林再说下去大掌柜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现在的形势是大盛魁在喀尔喀收集起来的十四余万只羊等待运往北京和河北市场,小眼王却在乌里雅苏台码住了羊房子的营生!
  这次小眼王突然下手,让王锦棠措手不及。王掌柜试图说服动员,但手下的徒弟全都看小眼王的眼色。小眼王在大盛魁做事近三十年,手下一帮人大都是他一手拉拽起来的徒弟。一看小眼王住了手,上百个羊把式也都放下了手里的羊铲。几十顶急待发往北京庄口的羊房子停在乌里雅苏台草原上不能动。王掌柜眼看着说服动员一概没有效果,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派信狗把事情向王福林做了汇报。
  眼看着托博尔公司、天义德、元盛德的羊房子纷纷起程东移。大好的商机从手边滑过去,大盛魁上下急成了一团,要知道商机就是银钱。王福林掌柜正在归化城总号为号内的矛盾所羁绊。消息传来急得连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俗话说得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说来大盛魁的矛盾还不限于上层掌柜子之间和财伙之间,长期以来上层与下层的矛盾也积下了许多。只是一直以来。虽然财伙之间矛盾突出,但总的来说上层比较稳定,再加上大掌柜资历深。权威性强,上下矛盾暂时没有暴露出来而已。现在上层混乱,上下矛盾自然而然便爆发了。
  大盛魁号内还有大量非从业人员,也就是雇佣人员。其中包括工人和牧民。这些人员总数大约在五千人以上。这些人员分为内工和外工。长工和短工,大工和小工,月工和日工。包工和零工……工种方面又分为:牧养骆驼的,马班头和马倌;羊班头、羊倌和小羊倌;铁工、木工、毡匠、皮匠、麻绳匠、伙夫等。
  在大盛魁,一切非从业人员,都处于低人一等的地位。不管他们的工龄长短,能力强弱,成绩大小,都是雇佣性质。不但不能顶股份。顶生意,而且不能提拔为企业中的从业人员。就连吃饭,也是按等级来分先后、好次的。像伙夫和杂工等,不但最后吃,而且吃得最差。
  大盛魁对这些雇佣人员。同它的“柜上人”的界限划分得非常严格。就是所谓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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