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声宣布:“喜宴开始——”
  戚二嫂影子似的飘到海九年身边,身体紧挨着海九年欣赏着婚礼热闹的场面。
  “你多会儿也能像二斗子这样?”
  “什么?”
  “给自己办喜事呀。”
  “哦,你是说这事啊——你等不及啦吗?”
  “你混蛋。”
  戚二嫂拿手狠狠地在海九年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哎哟!”海九年疼得叫起来。
  “好好。是我等不及了。行了吧。”
  “叫你再敢胡说!”
  “年根儿吧。”海九年认真地说。
  “俺要照着奥依古丽的样子来一份,你得答应俺。”
  “好!俺答应。”
  戚二嫂伸手将海九年的一只大手紧紧地拽住了。
  鼓匠班子的音乐又响了,整个村庄都随着煽情的音乐而激动起来。
  “我好日子快点来吧!”戚二嫂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觉得自己的脸涨得通红,怀里就像揣了一只兔子扑腾扑腾直跳。
  
  7、无法安静的幸福
  这天下午麻三婶到戚二嫂家里来了,两个女人盘腿坐在炕上拉家常。麻三婶纳着鞋底。细麻绳“噌、噌”地扯着,麻三婶就问话了:“俺听说海九年走了一趟北路。回来就放出话来,说是要入赘到你家了?”
  “瞎说哩。”
  “这咋能是瞎说哩,是我家二斗子打探回来的信儿。二斗子跟着海九年白天晚上滚在一起,海九年的什么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说是你跟海九年说啦。让他把老家的媳妇和老娘都接到这边来,真有这事?”
  “这话俺说了。”
  “啊呀呀,俺还以为是二斗子自己编排出来的呢,弄了半天这话真是你说的哩。听说你还说啦,好男人女人们都喜见。”
  “是哩。这话俺也说了。”
  “你倒是大方哩。”麻三婶手里的麻绳停住了。“那一条炕上咋的睡两个女人哩?”
  “这有甚稀奇,你没见过,归化城里那些老财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这倒也是,那你还犹豫个甚,还不赶紧叫海九年搬过来。要么你卷着铺盖卷到他那里去睡。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怕个甚?”
  “怕当然不怕,俺是担心,也不知道俺俩命相合不合。”
  “那你就让王锅头算算不就心里踏实了?”
  戚二嫂想了想说:“三婶。你这话真有道理。俺自个儿心里也琢磨呢。”
  “人不信命是不行的,”麻三婶又说,“运是由命来的,走帮夫运,先要嫁个命好的人,光自己命好还不行。戚二就是个例子。有运无命,好比树木没有根,到头来还是空的。”
  “麻三婶。命也靠不住。”戚二嫂说,“我小时候,人家替我算命,都说命好,你看我现在。命好在哪里?”
  “喔,当初算你的命,怎么说法?”
  “我也不大懂,只说甲子日、甲子时,难得的富贵命。”
  “那命是应验了,眼下你戚二嫂骆驼成群,不愁吃,不愁穿的,不是富贵是什么。”
  “……半路里男人也死了,还能算什么富贵。”
  “前一个男人去了后一个男人来了。”麻三婶紧接着又说,“这个男人比那个男人更是能干。”
  “谁知我命里有没有这福分呢。”
  “所以呀,俺才劝你请王锅头给掐算掐算。大家都说王锅头算命灵极了,又不用你走路。人就在你院子里。”
  虽说是王锅头就在自家院子里。请王锅头看相那天戚二嫂还是把麻三婶唤了过来陪她。大概是因为要给东家女掌柜看相,王锅头很慎重,还专门换了一件藏青色的马褂穿在身上。看相的地点出于看相人的讲究定在了王锅头住的房间里。王锅头在戚二嫂未来之前便站在自己屋门前候着了,马褂下面垂着四个大小荷包。鼻子上架了一副水晶石眼镜,头脸也都刮过了。看见麻三婶陪着戚二嫂走过来,王锅头摘下眼镜笑道:“内掌柜的。你的气色真好。”
  “交好运了。怎么不好。”麻三婶指着戚二嫂说:“王锅头,你要好好地给戚二嫂看相啊。”
  “是,是!内掌柜,还有麻三嫂你们两位请屋里坐。”
  炕上放着一张红油漆的小炕桌,麻三婶抓着戚二嫂的两只胳膊让她坐在王锅头的对面。自己则坐在了王锅头的身后。
  王锅头重新戴上水晶眼镜。在那张红油漆小炕桌旁落座,挽起衣袖,提笔在手,问明戚二嫂的生辰八字,很快就在手牌上将她的“四柱”排了出来:“己巳、辛未、甲子、甲子。”然后批批点点。搁笔凝神细看。
  这一看。足足看了一刻钟。戚二嫂被王锅头这样一通看得心里不免就毛躁起来,她忍不住侧着身子观察给她看相人的神情,但见王锅头水晶镜片后面的眼珠一个劲儿地眨动。于是心里不由得更是发毛。
  “王锅头,”戚二嫂终于忍不住了。“是俺的命不好吗?”
  王锅头摘下眼镜。看着戚二嫂说:“可惜了!”接着又侧侧身对麻三婶说:“真可惜。”
  “怎么?”麻三婶问,“王锅头,有什么话你只管照直说就是了,你不是常说嘛,君子问祸不问福。戚二嫂很开通的人,你用不着有甚忌讳。”
  王锅头点了点头,将眼镜放在一边,拿笔指点着戚二嫂说:“内掌柜,你是木命,‘日元’应下一个‘正印’;时辰上又是甲子,‘木’比‘印’庇,光看日时两柱,就是个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上造’。”
  戚二嫂当然不懂什么“上造”“下造”,但她能听得出来王锅头是说她命好,就说:“王锅头,你说下去。”
  “木命生在夏天,又是巳火之年,这株树本来很难活。好在有子水滋润,不但可活,而且是株大树。金木水火土,五行具备。‘财’‘官’‘印’‘食’四字全。又是正官正印,这个八字,如果是男命,那就是状元宰相,寿高八十,儿孙满堂,荣华富贵享不尽。”
  “可俺毕竟是个妇道人家。”
  “王锅头,你就别绕弯子了。”麻三婶插嘴道。“戚二嫂今日要你看相,求的是婚姻命运,你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海九年这个人她嫁得还是嫁不得?”
  “恭喜内掌柜,贺喜内掌柜,”王锅头把水晶石眼镜摘下来丢在炕桌上,双手在胸前抱成拳,笑道,“从命相上看,自然是嫁得了!”
  戚二嫂低着头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走出了王锅头的屋子。麻三婶从后面追了上来,她看见戚二嫂正拿手掌抹着脸颊上的泪,眼睛里却洋溢着甜蜜的笑意。
  麻三婶抓着戚二嫂的手盯着她眼睛问道:“这一下你心里妥帖了吧?赶快把好消息告诉你那个海九年,让他再请王锅头给选个日子。你俩就扯旗放炮把事情办了算了。往后就再也用不着明铺暗盖躲躲闪闪了。”
  “看俺不扯烂你的嘴!”
  麻三婶叽叽嘎嘎笑着跑开了。
  
  8、古海复归大盛魁
  上午,二斗子和白守义把驼群赶出院子。桦木杆的栅门在驼群的碰撞下咣咣当当地响着,成百上千的骆驼的巨大的蹄掌踏起了尘烟。骆驼把黄色的粪便撒在村道上。麻雀像灰色的云片从树上,从人家的房顶上落下来。麻雀们唧唧喳喳地欢叫着,拿它们细小的爪子在冒热气的驼粪上乱刨着。
  海九年出现在栅门外边,他身着一件藏青色的上衣。叼在嘴上的烟袋冒着烟。他的头脸刮得干干净净的,显得精神焕发。每天早晨他都要这样。目送自己的驼群出牧使他心里感到十分熨帖。当他扭身返回院子里的时候。看见远远地在村道上有一顶绿呢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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