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大盛魁商号 二

作者:邓九刚



个寻找古海的丑陋男人。“高个子……年轻男人……”戚二嫂搜肠刮肚地思想着。突然和海九年联系起来,自言自语道:“他该不是来找海九年的吧?”
  戚二嫂撩起窗帘的一角望外看看,窗外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数九天的寒风在院子里打转,发出野兽般的嘶叫。
  春节在没有男人的贴蔑儿拜兴村过得很平淡。而在这一年一度的节日里,盼望驼队归来,盼望自己的丈夫的心情在女人们的心里猛然膨胀起来。无聊的平淡的日子消磨着年轻女人们的宝贵青春。她们的骚动的心情被苦闷的时光压抑着,这种难以言表的心理不可避免地扭曲着表现出来了。
  “那个萨拉齐来的老汉对骆驼配种可是真有一套……”
  在放牧的时候女人们聊着聊着就把话题扯到性的问题上来了。由于妒忌,麻三婶总想拿戚二嫂报复一下子,就说:“戚二嫂,你没让那个萨拉齐来的瘸子给你也配一配吗?”
  大家都哄笑起来。
  戚二嫂斜躺在被太阳晒化了雪的沙堆上,身子底下铺着半截羊皮袄,身上盖着半截皮袄。拿胳膊肘子支撑着身体。
  “配啦!大概不出明年的秋天就会生出一个小刁三万来!”
  沙岗子上又爆起一阵哄笑。
  “好哇!你在骂人呢,你等着,戚二嫂,等驼队回来,我把你这话告诉三万,看他不找你算账!”
  “待驼队回来就怕你什么也顾不上啦。”
  “怎么啦?”
  “这还用问吗?男人落在你的手里你就会骑在他的身上再也不肯下来了。瞧瞧吧,大虎、二虎、三虎……不歇气儿地生了五个‘虎’,这还不过瘾,到末了一下子又来了个双胎!”
  一阵哄笑。
  各种声调的大笑汇合在一起把整个雪原都震动了。
  觉得受了侮辱的麻三婶脸涨得通红。很均匀地散布在脸上的麻点都变成了紫色的小坑。待笑声落下去之后她开始反击了。薄嘴唇拉成了一条长线,撇着,斜瞄着戚二嫂:“噢!我麻三婶生娃娃有什么丢人的?我可不像有些女人,管不住自己的男人,结果让自个儿的男人穿着别人家女人的花兜肚回了家。”
  戚二嫂的脸色立刻就变得灰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了。刚要张开嘴大笑的女人们一下子都愣在了那里。谁都笑不出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此刻白驼寡妇就坐在她们中间!
  雪岗子上顿时一片寂静,空气凝固了。在大家的目光中,白驼寡妇无声无息地站起来,像拿起一个不能胜任的重物似的拾起身边的哨棍,走开去。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她侧着涨红的脸向戚二嫂那边扫了一眼。
  自古以来就有一条朴素的道德约束着贴蔑儿拜兴村的人们,男人在外边有了相好,这事几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但是谁也不能捅破这张纸。而麻三婶在戚二嫂愈合不久的伤口上砸下了一块石头,把伤口打烂了。
  “我该去看看自己的骆驼啦。”七哥的妈带头站了起来。跟着女人们一个一个地就都站起来。大家散开了,只剩下戚二嫂和闯了祸的麻三婶留在那里。
  麻三婶用手撑着身体挪到戚二嫂的跟前向戚二嫂道歉:“是……三婶我一时糊涂,说走了嘴。”
  “滚你妈的!”
  戚二嫂一拳把麻三婶打倒在雪地上,然后伏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黄沙遮盖了旅人的脚印,时间掩埋了女人们的痛苦。不久村人包括戚二嫂本人就把这件不愉快的事情忘掉了。世世代代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戚二嫂又能怎样呢?更何况她的丈夫戚二已经答应往后再也不上白驼寡妇家去了。
  春节过后的一个暖融融的下午,白驼寡妇来到戚二嫂家。她的镶着水獭皮边的大襟皮袄内包着一只毛茸茸的黑色皮毛的小狗。
  “你有什么事吗?”戚二嫂站在屋门前的台阶上,语调冷冷地招呼着客人,打量着客人怀里的吱吱乱叫的小狗。
  “我给你送狗来啦。”白驼寡妇把怀里的小狗往上托了托。黑色皮毛的小狗崽摆了摆大耳朵,睁着两只天真无邪的眼睛冲戚二嫂“汪,汪”地叫了两声。小东西稚嫩的样子把戚二嫂逗笑了。“到屋里来吧。”
  戚二嫂挪开了门口。顺手把门拉开了。
  “前年冬天狼群偷袭了我家骆驼的时候,你们的大黄狗和狼打架的时候被咬死啦。现在我家的母狗刚下了一窝崽。这是最大的一个,我给你抱来了。”
  “我很喜欢这只小狗。”戚二嫂从白驼寡妇的手里接过了小狗,把自己的脸在小狗毛茸茸的身上蹭着,“你坐吧。”
  这是自去冬以来她们头一次说话。她们和解了。
  但是时间并不是一帖万能的膏药。丈夫的不忠给戚二嫂心灵造成的创伤却是任何药物都难以治愈的。这种创伤就像一粒种子隐藏在她心里的一个角落,在包括戚二嫂本人也不清醒的情况下等待着萌发的时机。
  驼队归来了。相聚之间人们需要说的话太多了,戚二嫂把那丑人到村子里来寻找古海的事早忘到九霄云外了。驼队的归来给在家的女人家人带来新的财产、异域的珍奇物品和说也说不完的奇奇怪怪的故事。这些故事吸引着大人、孩子的注意力。消耗着人们的好奇心和热情。每天从傍晚开始在各家各户的炕头上,汉子们喝着老酒聊谈能深入到第二天的黎明。
  从五月到九月是驼夫和驼户掌柜们休养的日子,在这段日子里他们得以尽情地享受生活,在赌场、在妓院、在酒馆、在遍布城乡的野戏台前、在各种游乐活动的场所都滞留着从驼道上归来的汉子们的身影。他们大把地花钱,大碗地喝酒,扯开嗓门粗声粗气地唱歌。家务事全都交给了女人们,如何关于生意和劳作的事情根本就进入不了他们的脑子。在这段休闲的日子里,海九年做出了一件令贴蔑儿拜兴人感到意外的事情。他就像玩耍似的做成了一笔生意,轻轻松松地赚了几百两银子!
  半晌午的时候贴蔑儿拜兴村的一群汉子相跟着走出了村子的南口,一路说说笑笑地往村子的东南方向走去。他们去干什么?他们是要到京羊道上痛吃一顿羊肉。说到在京羊道上吃羊肉可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这话猛然说来,外人一下很难听得懂,彼时从喀尔喀草原到北京有若干条专门运送活羊的道路。称作京羊道。京羊道全程四千多里,由于长途跋涉,羊群走到阴山一线的时候就会有为数不少的羊因为体力不支而掉队。那些体力不支的羊被称作羸羊,有经验的羊把式会把羸羊收拾起来专门归于一个群体。交给一个羊倌管理,跟在大队的后面慢慢走。赢羊情况也不同,体力特别差的仍然会跟不上队伍。怎么办?总不能照顾少数赢羊而停滞不前。多年以后就形成一个规矩,羊把式就给羊倌一个权力——把实在走不了路的赢羊杀掉。赢羊在京羊道上沿路都有,但是只有到了阴山一线数量才特别多。每年羊群在京羊道上移动的时候。熟悉此道的人们就会等待在道路两旁,白拣便宜,痛吃羊肉。因为那些被杀掉的赢羊数量是很多的,羊倌根本吃也吃不完。
  贴蔑儿拜兴的汉子们自己带着大铁锅。还没等羊群过来就在地上挖好一个坑把大铁锅支好,就近拣拾一些干柴。等到羊群过来。帮助羊倌把赢羊杀掉。现煮羊肉只要水翻两滚肉就熟!杀赢羊这种活儿都不用羊倌亲自动手。那些走路走得精疲力竭的羊倌乐得有人帮他们处理赢羊,在煮肉的时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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