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不要相信任何人
作者:〔美国〕格雷格·安德鲁·赫维茨
我想到那晚和弗兰克一起看录像时他说的话,看看人们是怎么用一千个错误的小决定逐步毁掉自己的。“一个妥协的选择会导致6个以上妥协的选择,依此类推。”
“我不想要任何东西,”我说,“你们欺骗了我。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送炸弹的傻瓜。”
“我想这是对你的壮举的最谦虚的表达。”
床头的电话才响了半声,塞弗就把它拿了起来。他一直都在床边等电话。“是的,他在这。”他把话筒贴在厚实的胸口。“比尔顿总统要对你表达谢意。”
我咽了咽口水,“他是总指挥?”
“是的。大约半小时后,他就要过来了。”
我看了眼自己烧焦的衣服,又看了看干净洁白的墙壁,我感觉透不过气来,“抱歉,我要离开这里。我,呃……”我的幽闭恐惧症开始发作,头脑里一片空白。
塞弗看着我,嘴巴微张。然后他对电话嘀咕了些什么就挂断了。
威特尔用他那暗褐色的眼眸凝视着我,“如果你不想曝光,我们并不会强迫你,但我们不想让新闻界或是民众感到困惑,这对国家安全是很重要的,不,是至关重要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太明白。”
“威胁已经解除。我们应该让民众认为现在可以放松了。”
“听着,”我说,“我不想回到家还要去猜想你到底在说什么。请你把话说清楚。”
他皱了皱眉头。“好吧。如果你不想被官方认可,我们希望你不要谈论今早的事情。至少不要对新闻媒体说。最好就是完全闭嘴。如果你不得不说——不管是什么——我们认为你应该先和我们打一声招呼。就像我之前所说的,如果我们能做什么对你表示感谢的,请告诉我们。”
“只有一件事。”我说。
“什么事?”
我望着塞弗,“伊芙林•普洛金,我的邻居。就是你们把她推进房间的那个。她是一个好女人,她收集瓷娃娃,是国际特赦组织的会员。我希望你向她道歉。”
塞弗晒黑的脸有些扭曲,面部肌肉凸了出来。
威特尔说,“就这个?你只想要这个?”
“我只想要这个。”
他向塞弗点点头,“我们会安排的。”
我拉了下我的运动鞋,“哦——不好意思。还有一件事。”
塞弗不那么乐意地望着我,“什么事?”
我站起身来,把病号服尽量缠在腰上,“你们能送我回家吗?”
我跟着他们走出去,查理的钥匙还在我的鞋后跟里无声地碰撞着。
第7章
用来圈围犯罪现场的黄色警戒带已被随意地扯开,散落在门口,蜘蛛网也耷拉着。房间里一片狼藉,门也被撞到房间中央。我站在客厅里,望着这片混乱的景象发呆。我穿着从医院礼品店买来的印着“我爱洛杉矶”字样的T恤衫和肥裤衩。我的头不停地抽痛——我能感觉到脸上伤疤的疼痛——我也能感觉到走廊灯光似乎异乎寻常的刺眼。我嘴里苦苦的,像吃了什么果子皮一样。我曾期盼着早一点回到家,可是我从没想到过,家里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我走进房间,搬起门,小心翼翼地把它装回原位。我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检查了所有的门锁。我知道我笨,当时我只是把门虚掩着,但这种毛病一旦养成了习惯,就很难克服。我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在公寓里检查。我到家的时候,通常都会检查我的东西是否都在原位。那么,到底是哪儿出错了?每个抽屉都被翻得很乱。书、票据和报纸像被洗劫了一样,扔得到处都是。
电视机被移到了地毯上,房间里弗兰克的老式衣箱翻倒在地,东西散落一地。我好些年都没有看过这些东西了。我的第一座棒球奖杯,在全垒打的时候获得的;首版《蜘蛛侠》漫画书;我的爸爸仍然在柯达照片像框里微笑着抽烟。所有这些旧玩意儿,牢牢地映在我的记忆中,就好像昨天的事一样。但这些东西多多少少也都改变了、退色了。往昔闪闪发光的奖杯已锈迹斑斑,棒球卡片也变得陈旧。父亲的微笑已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么轻松,现在看来有点自以为是。
凯丽的素描散落在宜家买的办公桌上。弗兰克家的后廊;厨房餐桌上的一只梨。我拿出弗兰克的画像,盘膝而坐。我已经忘了凯丽是多么能干了。她突出了弗兰克的嘴唇,也再现了他的鼻子,她没有把他画得更加英俊,但她表达得更准确。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的沧桑和他眼眸里的戒备。
画中场景像刮风般地划过我的脑海——那张面孔我牢牢地记住了,但它下面的身躯却在战栗、消逝。
膝盖上的伤痛把我拉回到现实的混乱中。一撮一撮的沙发海绵,鞋里的钥匙,膝盖上弗兰克的木炭画像。胃酸的翻涌提醒我为什么我会把画像放在衣箱里,为什么衣箱一直是锁着的。我卷起画像,和其他东西一并收起来,然后把电视机放回衣箱上,防止衣箱像恐怖电影里的情节一样,自己突然弹开。
我感到不舒服,就像皮肤发痒又挠不到。我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希望那背景的杂音让我不再那么孤单。电视里比尔顿又赢得了一个选区,播放出振奋人心的交响乐。他穿着毛线衣和卡其布军装站在总统办公桌前,旁边沉着地站着他的夫人,周围是比尔顿家三代子孙——已成年的孩子们,还有一些曾孙。“卡鲁瑟参议员说他不明白‘家庭观念’。大家是否真心希望有人在白宫里发表这样自豪的宣言?”
跳过三个频道,我看见《兔巴哥》里的丛林狼站在悬崖边上,即将飞身而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我错过了早晨的面谈,没有考虑到我对我前女友——尹杜玛是有责任的。她还是我女朋友的时候,是一名软件工程师。她通过向IBM公司或甲骨文公司出售存储管理应用软件,得到了一大笔钱。从可获优先认股权来看,那个软件的价值绝不仅仅只是一笔现金。现在她是一名兼职老板,帮助使用她的软件出问题的公司或者机构进行维修和售后服务。这其中就有我曾关注过多时的,提供MBA和公共政策硕士联合学位的佩珀代因大学。
近8年来,我从赈济处基层做到一家慈善机构的执行理事,到处筹款并开展项目帮助洛杉矶无家可归的人。35岁时,我说服了我自己——准备好做更大的事业。上星期我辞了职,开始准备佩珀代因大学的联合学位标准测试。尹杜玛介绍我和招生办主任面谈;我不想放弃我的机会,但我更不想让她难堪。
我捡起我的无绳电话拨她的号码。一阵寒气使我手臂皮肤发紧,我猛地把电话扔在床上。我在衣箱底部一大堆扔掉的工具里发现了一把螺丝刀,我用它撬开了电话机的外壳。我听筒里的穿孔圆盘滑落了出来。没有炸弹,也没有窃听器。但是我知道根据《法律和秩序》的规定,这些天他们有权用室外的接线箱分接我的电话。为了谨慎行事,我把拆开的电话放在厨房地柜上。
我走向卫生间,坐在浴缸边上思索。想了好一阵子之后,我取出了鞋底里的钥匙。就像我记得的那样,它是黄铜做的,比房子钥匙厚。钥匙正面铸着三个数字:229。背面的文字是: 美国政府所有,复制非法。
是特情局大厦里的办公室?政府地下室?或是一只保管箱的钥匙?
前门的敲门声吓了我一跳。当我跳起来时,门板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响。我忙把钥匙塞进鞋子里,钻进了卧室。
一个二十出头,深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满是歉意地凝视着我的公寓,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几乎和他的皮肤是一种颜色,打着红色佩斯利领结。前门正好平铺在门槛内。我们互相打量着,都吃了一惊。我看起来像个蠢货或是神经分裂症患者——肥裤衩,礼品店T恤衫,两眼呆滞,疲惫不堪。
“呃,对不起。是霍里根先生吗?”
“是。”
“我是阿伦•兰布鲁斯。卡鲁瑟参议员的助手。参议员在昨晚辩论过后来到本地,他派我来接你,并要亲自跟你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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