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不要相信任何人
作者:〔美国〕格雷格·安德鲁·赫维茨
他停下。我感到他在看着我,然后斜着身子向我靠过来,看着我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那就没有人……”我停下来,清清嗓子,“没有人曾在你当副总统的时候给你看过任何类似的东西?”
“哦,”他说,“哦,你是指弗兰克?不,我想他从来没有给我看过。”我看上去一定很失望,因为他停了一会儿,想了想,“弗兰克17年前没有理由不给我看那份B超单。”——他的脸不那么强硬了——“除非,他在利用它敲诈比尔顿。”
微风拂面,我却浑然不觉。
卡鲁瑟平静地说:“弗兰克和我从没有讨论过这样的事。”
我口干舌燥,“我该相信你吗?”
“你很聪明,不会相信任何政客,尼克。我也很聪明,不会相信会算计的人。而我们现在都在这么做。”
他走了一步远,然后停了一会儿,背对着我,慢慢转过身,“我不知道说这些是否合适,但我想弗兰克会为此而骄傲的。”
我向远处望去,不让他看到我的反应。
卡鲁瑟点点头,向特工那边走去。慢跑者跑过来围到他身边。他前后的越野车都发动了,他稳健地向坡上走去。
第37章
我沿着海岸疾走,太平洋里的海水不断地拍打着我右边的峭壁。我紧紧地抓住一次性手机,都快抽筋了,“为什么我要呆在这里,为了一个未曾相识的17岁少女冒生命危险呢?我把埃弗雷特宝宝的事情告诉了卡鲁瑟和史蒂夫。他们现在会处理的。我又不是警察。”
尹杜玛在电话另一头说:“是的。你不是警察。”
我急促地呼吸着,朝着停车位尖叫,爬上斜坡,砰地关上身后的门,“比尔顿的特工紧紧跟着我。如果我继续找下去的话,那么我就会领他们找到那个女孩。我可以阻止她被杀害。”
“一个充分的理由。”
“我不是给政治抹黑。或者是给比尔顿抹黑。我不欠谁。”
“没有人一定要你这么做。”
“我在尽我的一切能力这么做。”我的声音发颤。
尹杜玛只说了声:“尼克。”
我穿过草坪,靠在吱吱嘎嘎的栅栏上。下面是太平洋海岸高速公路,向前延伸了四分之一英里的沙路,再远处是无尽的海水。太阳低低的,透过薄薄的云层透射下来,变成了洋红色和紫罗兰色。这个景色让我想起了荷马带着我躲在地道里看到的太阳光圈。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衬衣,这件衣服是我从教堂后面的硬纸板箱里拿出来的。上面无聊地写满了文字——原谅我们的无心之失。
“弗兰克肯定知道埃弗雷特宝宝,”我说,“但是他根本没有让卡鲁瑟知道。”
这件事情牵涉之重大,一直悬在我们心中。我听见尹杜玛在沙发上移动的声音,也许是站了起来。她说:“你想方设法地为弗兰克洗清罪名。这我理解。但是如果你一直祈祷着弗兰克的清白,不如你就去证明你最糟糕的恐惧。”
面颊旁边,手机振动。我说:“我要离开这里。”我挂断电话,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又回到车里。我可以稍后把车丢在其他城市的某个地方。我凝视着副驾驶座上的帆布包,又看向车旁的排水沟,准备迎接洛杉矶的飓风。只要向外走出三步,我就可以把帆布包推到臭水沟里,结束这一切。5码之外,再一推,我就能给路边无家可归的伙计搭起帐篷。
但是我没有这么做,将车开下圣莫尼卡斜坡,驶进太平洋海岸高速公路的车流中。随着车流,我朝北部开去,远离这座城市,远离比尔顿和那张B超单,还有麦克•杰克曼烧焦的骸骨。我现在是车队中能够听到隧道顶部敲击声的一员,是所有幸运人中的一员,能够有地方去。正如荷马4天前所说,我是一个逃亡者,不是一名战士。也如他所说,人的本性不会变。
我最好现在还是快点跑。我设法逃离弗兰克肮脏的事实。过去17年我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不值得我这么做的人。我不能过久地呆在这里,面对这个可能性的发生。我静了静,脑子里不再挣扎,想好了我以后的生活方式,虽然害怕,但只能是这样的生活方式——汽车旅馆,临时工,黑暗的记忆,还有每天凌晨2点18分准时醒来。看上去真的很凄惨,每夜都好像又失去弗兰克一次。
我超过一辆雪佛兰汽车,经过一家斗鱼场,里面冲浪运动员正从氯丁胶口袋里往外数硬币;经过马特区停车场,电影明星的车子都停靠在海湾游览车之间;经过佩珀代因大学杳无人迹的漂亮草坪。我继续向前开,经过20世纪70年代恐怖电影里常见的大巴车,看到一些警示落石的标志,甚至还有一些滚落下来的石头。在驶到海湾天堂附近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尹杜玛。我接通手机。
“他们抓住了荷马。”
这句话如尖冰一般刺过我的胸膛。我愣住了,问:“在哪里?”
“他们是在海克姆德店铺外的停车位上抓住他的。海克姆德尝试给你打电话。我想他店里的一次性手机都是连号的。他按照货架上的号码核定了最后一个数字打了过来。那只你留在我这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就接了。”
“好的。等等……等我一会儿。抱歉。”
我挂掉电话,双手狠狠地按在黑色方向盘上。车轮急速转弯,报警器发出刺耳的鸣响,就像是案发之后追贼的警笛声。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当我抬起头,太阳已在水面上泛出点点余光。几秒钟后,黑暗的水面连最后一点黄色的光亮也消失了。
我在车前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启动汽车,180度的大转弯,回到有人等我的城市。
我心里越来越害怕,开到转角的市场,把车停在后面。我凝视着停车处的白线。
要是他们已经把他杀了,仅是给我一个信号而已呢?他是很容易消失的。我执拗地回忆读过的新闻——一具尸体在他死后几周甚至几年后被发现,在烟囱里化成骸骨,在水井里发涨,在汽车旅馆里腐烂。许多消失的人不属于打卡上班的一族,星期天也没有家庭聚餐。没有人想起他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是否离开了。没有人关心他们,直到尸体发出恶臭,留下一堆骸骨。
我还没来得及爬出车门,就听见有人喊我。
海克姆德从几乎要碎裂的后门那儿使劲地向我招手,“尼克,到这边来!”
我走下汽车,进到他的店里。他把手放在我的头顶,领我走到角落,避开摄像头,“他们抓到了荷马。”
“我听说了,怎么回事?”
“这都是我的错。”海克姆德很激动,冒汗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我星期五没有时间跑银行存钱,所以我是今天一大早去办的。事情办好后一个小时,有两个人出现在我店里,特情局的。他们问起我存在银行的那张100美元的钞票。他们告诉我是让银行小姐按照清单一路查下来的。”
我瘫靠在墙壁上。我不应该把查理藏起来的那些100美元给荷马的。
“他们威胁我要给我定下恐怖分子的罪名,密谋杀害总统。他们问我是从何处得到这张100美元的。我这儿唯一一张是昨晚荷马给我的。我告诉他们,荷马在门外。他们就抓住了他。把他推进车里。”海克姆德的眼睛里湿漉漉的,“我很害怕,尼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你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有什么改变的。”
“我本可以编个故事。说这张100美元不是他的。”
“他们会去检查录音带,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知道这张100美元是他的。”
“他们也问起了你,问是否认识你。我说照片上是你,我认识,你偶尔来光顾。但是其他的我都没有告诉他们。你小心啊,尼克。”
突然电话铃响了,那声音几乎要把海克姆德推到天花板上。他留下我震惊地呆在那里,跑过去接电话,但马上又回来了。我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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