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不要相信任何人
作者:〔美国〕格雷格·安德鲁·赫维茨
她又看了看钥匙。“嗯,至少我们银行的保险柜钥匙没有那么多凹槽。我们的钥匙比较平,方形齿,苜蓿叶形头。再说,这把钥匙上写着它属美国政府所有,而我们的钥匙是归个人拥有的。大多数银行都是这样。”她把钥匙交还给我,“很抱歉,其他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也为你父亲的事感到抱歉。我刚失去母亲,所以我知道整理遗物有多么困难,还要设法知道怎么做才对得起所爱的人。”
她温和的微笑让我觉得自己很卑鄙。我谢过她后就离开了。
沿着这条路走几个街区,有个锁匠。他根本就没有给我机会说谎。他身材魁梧,肌肉发达,说话带点口音。“我不能给你配这把钥匙。我们的钥匙坯不够厚,兄弟。”
“我并不是要配钥匙。”
“配这钥匙是非法的,兄弟。”他浓密的眉毛皱起来,右眼眯着,露出怀疑的神色。他的名牌上写着:“问我,我的名字叫拉兹。”牌子和他严肃的外表一点都不搭调。“你是警察?”
“不,我不是。”
“你不能对此撒谎,对吧。”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警察。”
拉兹盯着我笑了,“听着,兄弟。我可能从加拿大弄到了厚钥匙坯,可以帮你配,但要加钱,呃?犯法是有风险的。”
“我真的不需要配钥匙。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把钥匙是干什么用的。”
他愤愤地叹了一口气,把钥匙放到柜台上,“这是把好钥匙,纯黄铜材质,不是便宜的合金货。”
“我刚刚发现它,是我继父的。你认为这是开什么的?”
他撇撇嘴,胡须弯起来像条生气的虫,“我猜,可能是邮政信箱的钥匙。”
“谢谢你。”
“你要配钥匙的话,回来找我。”
他的手又大又暖,我接过名片,跟他握别。我说,“我会的,兄弟。”
犯罪现场的黄色警戒带挂在考文城一所破旧小屋已粉碎了的车库门上,木头门上布满了子弹孔,像青春痘一样。我把车子停在几个街区外,徒步过来,在夜幕降临之时,真的感到很安全。
我从街的另一头走过来,低着头,快速走过那所房子。我在医院病房看到的新闻报道中,记者就站在前门的人行道上,黄色警戒带在挑衅似的飘动着。
我在这个街区走来走去,然后在一辆空货车后面停下来。停放着的这辆车看来是空的,并且我没有察觉有人在房子周围徘徊或监视。我并不惊奇媒体在拍摄完毫无深度的头条新闻之后就撤离了。但是警察怎么没有继续监视呢?几乎可以肯定:出售给新闻界的恐怖分子的故事漏洞百出,正如我所想。
我决定在不知道下步该做什么的时候,耐心地再等等。
这是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因此我步行到街角的加油站,喝了一杯黑咖啡,再回来看看是否有什么新情况发生。当我拐过弯,看见有辆警车驶来,在房子前面慢慢减速,接着又开走了。他们这样做很难让人感觉到是在监视恐怖分子。我真想知道是谁下的命令,他是什么职务。
我的拳头撑实了口袋,手中紧握着查理的钥匙。我刚到5个最近的邮局核实过,从负责此处邮递工作的邮局开始。这把钥匙与邮箱锁孔规格相当,每次当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我都像吃了兴奋剂,但每次都无法转动。纵然我的锁匠兄弟猜对了,光洛杉矶就有不计其数的229号信箱,更不用说是整个国家了。
怎么才能弄明白查理到底想要我知道什么呢?我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莫非还要闯入犯罪现场?
回到货车后的藏匿点,我意识到我因为害怕而走得很慢。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行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事情是正常的。
我迅速走上人行道,朝那房子走去。我跳过拦挡在洞外的犯罪现场黄色警戒带,这个洞是车穿过车库门时撞开的。我静静地蹲下来,屏住呼吸倾听四下的动静。我听见锈迹斑斑的水槽里水龙头滴水的声音,老鼠在墙壁里窜动的声音,还有我自己急促地呼吸声。为了避开那环绕的警戒带,我必须再一次跨越过去。在沉寂的黑暗中,危险似乎突然变得触手可及。
大约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之后,我站起来,在车库周围闲逛,小心地躲在阴影中。扭曲的架子上放着几只罐子,里面盛着工业用胶。手提钻机斜躺在角落里,红色手柄隐约发光。布满灰尘的工作台下有一些沾了油渍的扳手,台阶旁有一堆《国家地理》杂志,底端有一只退色的塑料沙箱。即使没有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大门,走进空荡荡的室内,我也知道这间房子是出租房。
我沉默地站着,听房子里的声音。老化的管子,陈旧的地板,松散的百叶窗。没有任何家具。水槽里还有麦当劳塑料杯。打翻的垃圾桶上裹满油渍。加热器顶上有个空抽屉,冰箱撑开至墙壁——这就是看到的全部。
我走进客厅。当我走过时,黄色街灯的光线从不计其数的子弹孔里穿过,刺遍了我的身体。
小小的卫生间里,医药箱从墙壁上扯下来,扔在浴缸里,一块块的小玻璃碎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如宝石一般。卧室里,折叠式壁橱门完全打开,其中一扇折叠门卡住了,壁橱里的一些衣物被扔到地上。一个捆好的军绿色的睡袋躺在角落里,好像在尽可能不去占据布满灰尘的方形地毯的空间,好像查理要蜷缩起来并消失。
我停在门口,这儿寂寞的气息深入骨髓。即使特情局的特工清理过这个地方,我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查理就像一个游民。他在等待时机。他等待的是什么呢?
我蹲在睡袋旁,做了清理,再把它拖回查理睡觉的地方。邻居家的门廊灯光透过百叶窗照过来。略低的地势、光秃秃的房间更人为地增加了些许凄凉感。好像他在为什么事情惩罚自己。似乎他不相信自己值得拥有更多的东西。
正对门厅的小书房里空空荡荡,壁橱里一无所有。到处都是灰尘。
我回到车库,贴着墙走向撞毁的车库门。胶水罐盖上一层灰,我用手指在上面画了条线。又在那堆《国家地理》杂志最上面的封面上画了条线,我强迫自己等待看是否还会有另一辆警车开过。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最终警车出现了。减速。又开走了。
然后我快步走过洞口,走到角落里的手提钻机旁。
我摸到了那隐约发光的手柄。
上面没有灰尘。
我在石地板上搜寻凿过的痕迹或者新的混凝土的痕迹。没发现什么,干干净净。一只蟑螂掠过破旧的漆布,但在地板上没有任何剥落的痕迹。
我闭上眼睛,思考所有的可能性。我在想弗兰克是怎样将那台报警器装在床头,这样他能在睡觉时知道一切如常的。
我跑回卧室,用力拖起角落里的睡袋,双手放在地毯上,摸索着混凝土下是否有突起的部分。相当平滑——如果有的话,在搜寻过程中一定早被发现了。在百叶窗透过来的条纹光线下,我注意到在角落的踢脚线上可以轻易地揭开地毯。仔细观察,地毯在各个方向上均被人掀开过大约3英尺。
我花了些工夫才抓住整个方形地毯的重心点,然后一使劲就把它彻底掀翻过来。在混凝土地板里嵌进了一只保险箱。
我屏住呼吸。房子已经被人搜查过了,但没人想到会有东西放在查理睡过的那个可悲的角落,没有人会有耐心走进禁欲主义者和偏执狂的世界。
锁配置的是管形钥匙。我拔出整天带在身上的那把查理的钥匙,却开不了保险箱。查理每天都睡在保险箱上。这不禁让我想知道,像查理这样的人到底在身下藏有多少秘密?
我像小孩一样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外面有面包车疾驰而过,引擎声穿过薄薄的墙壁飞进来。车灯扫过,百叶窗泛起阵阵涟漪,条形灯光在我脸上和墙上翻腾,使整个房间恍惚起来。我感觉出奇的平静,又很兴奋,就如同我看到投出手的球还在空中旋转就知道这球必定会射进门一样的兴奋。
我起身走到厨房。我拿出水槽里的麦当劳杯子,拨开已烂掉的橡胶塞,摸到垃圾处理装置。我的手指果然触碰到一个磁盒。我赶紧拔出磁盒,打开肮脏的盖子,里面有把管形钥匙,我将管形钥匙放在微弱的灯光下仔细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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