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不要相信任何人
作者:〔美国〕格雷格·安德鲁·赫维茨
“你是谁?”我警觉地问道。
电话被挂断。我又打了过去。这次只有我的电话录音。我输入密码。没有留言。难道刚才是我打错了吗?
“你的生命悬于一线之间。”
我浑身打了个寒战。每个人都会有心理阴影,不管是皮肤底下的一个小肿块,还是经常被前夫辱骂,或对某种事物上瘾。17年来,我为了忘记盘旋在脑海里的事情,已经尝试着做了很多事情。我曾试图重建自己的生活。在圣莫尼卡海滩,利用周末打一场很烂的排球赛;在墨西哥餐馆,和一帮一起工作的人大吃一顿;还有和女人的临时约会。平静地度过如此之久的日子之后,我告诉自己我必须忘记。过去的几年里,我甚至用信教来帮自己解脱。是的,我可以做这些。但是不管我怎么假装,骨子里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可能起作用。现在,幽灵又终于从洞穴里钻了出来。
我抓起我的左脚运动鞋,摇了摇——还是有咯咯声。那是查理的钥匙。我使劲地揉揉眼睛。几个字在我的眼前浮现——查理的“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文身。冲绳,战友,我回忆着他粗粝刺耳的声音,“我信任弗兰克。我用我的一生来信任他。”
我找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了头顶的电视机。早间新闻报道说,直升机追踪吉普车至405号高速,但却在圣奥诺弗雷停住了。核电站的上空昨晚一定清除了障碍。站在发生过枪战的考文城的大街上,记者没有提到查理或是我的名字,只是说在圣奥诺弗雷将恐怖分子击毙了。其他频道也是如此模糊地报道。
但微软全国有线广播电视公司着重报道了总统竞选辩论。当然,他们大多是支持卡鲁瑟参议员的。与弗兰克保护他的时期相比,卡鲁瑟已经有了很大改变。最明显的是,他搬到了美国国会山,但也有一些微妙的小变化。他更加随意地穿着显眼的衣服,绿色的领带凸显了他摄人的眼睛。他不再正襟危坐,而是微斜着靠在演讲台上。尽管他是纺织业大亨的继承人,但他却成功地塑造了自己人民公仆的形象。如果我们口袋里有足够的钱,我们也会希望变成他这模样。
“既然我允诺要开展一次透明的选举,”卡鲁瑟说,“那就让我们说得更明白一点。为什么我们都选择了出现在黑人住宅区?因为我们都需要黑人的选票。但是,我和我的竞选对手不太一样,在过去的十年里,我已经与这里的社区负责人会晤过多次,而我的对手又来过几次呢?”
镜头切到安德鲁•比尔顿身上,他穿着灰色的西装,嘴唇噘起,像是在看小孩子的闹剧一样,尽管他和卡鲁瑟一样都六十多岁了;一个年长的,实力相当的对手在论述他十多年前的事迹,那时比尔顿作为人气渐涨的加州州长,表现得气势凌人,帮助他的党派挫败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副总统卡鲁瑟的首次竞选。
我还记得当时看到比尔顿将卡鲁瑟描绘成激进革新者时的那种失望。电视里卡鲁瑟继续说,“那么,总统阁下,这是你第一次访问黑人住宅区了,是吗?”一个和善的微笑,“我想向你推荐雷那克斯的西维亚油炸鲇鱼。”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笑声,比尔顿的脸上挂着他一如既往的干笑。当初,在本特森说他不会成为第二个杰克•肯尼迪后,比尔顿脸部僵硬,也是挂着这样的干笑。这段内容我曾看过现场直播,但重播也一样有意思。
比尔顿挤出他那相同的平静微笑,我都为他感到难过。一个代表党派意志的人,有着俊美的外貌,身穿体面的西装,说话清晰却太机械,忠于那个过时的党派。但和卡鲁瑟的鹰钩鼻、绿眼眸和浑身迸发出的魅力不同,他看上去像一个给自己做广告的离婚律师。
我又看了看钟。我是不是该等医生来过后再离开这儿呢?
我换了频道,看《卡通总动员》,以此使自己平静下来。我最喜欢的兔八哥驯蛇师耍着电动剃刀,追赶那个倒霉的小猎手穿过舞台。
我喜欢动画片《兔巴哥》。我喜欢阿克姆能把捕蝇纸变成拆散的手枪。我喜欢动画人物穿墙而过后,墙上会有轮廓留下来。我喜欢形状相同的牛排,它们让每个人都直流口水。
我希望人们都不会真正地死掉。
有人敲门,塞弗走了进来。我身子僵硬了起来,紧张而困惑。门合上了,他看到我的反应后笑了一下——不是那种自然的表情。“恭喜你,英雄。”
我告诉自己要放松些,将我的破衣服整理了一下。
“我们会为你从礼品店里买点漂亮的东西。或者我们可以派一名特工到你这儿,给你所有你需要的。见鬼,作为你为我们做事的报答?”塞弗耸耸肩。他穿便装凸显了他的结实身形。“你的医疗费已经付清了。我们知道你的保险并不很周全。”他希望我给他一个反应,但我没有。“听着,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我很抱歉现在这个时候提问,但是……”
“问吧。”
“恐怖分子是不是告诉了你另外一个假名字?”
我掏了掏裤子口袋,发现了我的钱夹,“我没听明白。”
“护士说你提到过查理。他告诉你他姓什么了吗?”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使自己明白是护士对塞弗报告了什么。或者是房间里有窃听器?
“没有。”我缓缓地说,“只知道他叫查理。”
“他的真名叫麦克•米利根。”
“我遇到的那家伙也许是个疯子,但他不是恐怖分子。”
“这么说,你和恐怖分子来往很多?”塞弗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试图掩饰他的声调。
我用拇指打开钱夹。我经常会把我的驾驶执照和信用卡背对背地放在那里,以防止消磁。但是信用卡放错方向了。说明有人搜查过我的钱夹,我真是个笨蛋,竟然没有发现。
“你们在我们打电话之前谈论过什么吗?”塞弗逼问,“你和麦克•米利根?”
我在脑海里想象查理那松弛的眼袋,当他向我使眼色的时候,他的眼袋没有随表情的变化而牵动。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说,“当时没多少时间。”
“那是指没谈话,还是没有谈多少?”一个严厉的微笑,“他特地提出要见你。你刚到达那儿的时候,他一定对你说了些什么吧?”
“没有。你们一开始就把他炸飞了。”
“那好,我们都可以喘口气了。”
“结束了?”
“是的。我们获得的情报表明,在大选之前,麦克•米利根想制造些麻烦,我们相信他是单独行动的。”
在我作出反应之前,门开了。威特尔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像是快跑得没气了一样。他朝塞弗点点头,塞弗顺从地往后退去,把舞台让给他的上司。威特尔走过来坐在我旁边,“你感觉如何?”
我只是看着他。
“你做了件很伟大的事。”
“听着,威特尔先生——”
“叫我乔。”他的身体向前探,努力使自己的表情显得十分亲切。
“好吧,乔。”我说,“你们差点杀了我!还有你们骗我——”
“我们从没对你说谎,尼克。我们误导了你,我很抱歉。因为我们需要你冷静下来。你不是特工,也不像洛杉矶的其他人。你不是演员。我们不可能让你知道自己要送一部裹着炸药的手机去那幢建筑里。那会坏事的,如果你仔细想想,就会明白了。我们不只是考虑全局的问题,你的人身安全也是至关重要的。”威特尔看着我,等待我的反应,“我们阻止了一次可怕的恐怖行动。谢谢你!”
“一次可怕的恐怖行动?”我重复道。
我感觉出他想问我是否知道那里根本就没有炸弹,但他又不便直截了当地道破玄机以求得到明确的答案。于是他说,“这可是你的一次大好机会。前特情局特工的儿子,解决了所有事情。我们一小时后将举行记者招待会。我们希望你能参加。”
“我不想谈论和弗兰克的关系。”
“你不必。昨夜的壮举之后,你有很多其他的东西可以谈。”
“我不想参加任何记者招待会。我不希望自己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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