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不要相信任何人

作者:〔美国〕格雷格·安德鲁·赫维茨




   “小心,”我说,“慢点。”
  我放手,她把一卷胶卷拿出来。我接过胶卷,是柯达最佳万能胶卷,35毫米 800速。“让我看看你的其他胶卷。”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胶卷,“看吧,很抱歉,我正准备离开,你不需要叫警察。”
  角落里堆着枕头、毛毯和睡袋,还有外卖的盒子。她似乎是真的给吓着了。
  我检查了其他胶卷和相机里的那卷。它们都是同样的高速型,不是我要找的那种。我翻了一下她的包,里面只有一些换洗衣物、化妆品和相机设备。一个镜头,上面还有标签——金•肯德尔所有。
   “谁雇你跟踪我的?”
   “我告诉过你。这跟你没关系。”
   “别耍诈,我看到你在偷拍我。”
   “我没有拍你。我只是拍他。”
   “好吧。那我们把警察叫来,让他们来判断。”
  她抿着嘴。“不,我是说真的,”她说,“我会证明的。”她站起来,拽着我的胳膊。“过来。”
  我跟着她进了洗手间。她拉开浴帘,立刻有一阵化学品的恶臭袭来。可收缩的晾衣绳上正挂着一些照片,已经冲洗过了:荷马在酒铺外酣睡;荷马在路边草地上打盹;荷马醉卧公交车站;很明显,荷马很贪睡。
  我从绳子上取下一张照片,仔细看了看,“他是谁?”
   “温德尔•奥尔顿。他曾是名牙医。酒瘾很大。最后失去了一切——他的家庭、房子、工作。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给孩子赡养费了。我们只是要找到他。”
  “荷马曾是名牙医?”
  “荷马?是的。他曾是。”
  “那你是?”
  “平时?艺术摄影师。但那点薪水少得可怜。所以我偶尔为一些私家侦探工作。”
  “这次的工作是?”
  “只是看看奥尔顿在做什么。捕捉他生活中的一些镜头,然后反馈过去。我听说你让他每周去你家洗一次澡,还有其他什么的。所以我就在这儿拍他的来来往往。这是一个根据地,你明白吗?跟踪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要比你想象的困难多了。他们整天在外面游荡。”
  “那么以后拿他怎样?”
  “和我无关。我只是拍照而已。他的妻子想要继续对他怎样,那是她的事。”
  “就没有法律保护这种事不再发生吗?”我感到十分沮丧,“那家伙已经够受的了,不是吗?”
   “法律会保护抛弃家庭的行为吗?”她看着我,像看着低等动物一样,“法律应该保护他那在过去10年里同时做三份工作的妻子,或是他们的孩子。”
   “那他应该现在付赡养费?在监狱里?”
  她耸耸肩,“也许不。但他不能只是遗忘过去,期望能逃避责任。”
  我靠在水槽上,感到有些恶心。
   “为什么你要查我所有的胶卷?”她问,“你想找什么?”
  “没什么。我……没什么。”
  “你还准备叫警察吗?”
   “不了。只是——听着,对荷马好点。告诉他妻子和私家侦探或是其他什么人。他是个好人,只是被生活所逼。难为他并不能解决问题。就……放过他吧。”
  她大而亮的眼睛望着我,好像不明白我说的话。我走出去的时候,心中思绪万千。
  
  第19章
  
  尹杜玛家的灯亮了起来,似乎在向我表示问候。这里离海滩不到一个街区,天空晕染上了讨人喜欢的蓝色。我迟到了几分钟,因为开车多转了几圈,还把车子停在三个街区外,以防被跟踪。
  屋外的灯装有高科技感应器。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廊,灯就渐次启动照亮我前方的路。尹杜玛非常喜欢她的技术。走到门口,我才意识到我有多么紧张。分手后,我其实根本就没有走出这段恋情。我是多么期望见到她,对此我不敢承认。
  我还没有敲门,她就大喊道,“进来!”
  我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气,然后随手放下带给她的她最喜爱的甜酒。尹杜玛本人就像她的厨房一样乱七八糟。她的头发堆在头顶,脸上挂着小女孩的雀斑,长运动裤前塞了条洗碗布。水壶里的水已经烧开,水壶盖正在热浪中跳跃。炸脆饼盘上的植物油滴在毛巾上。定时器已发出嗡嗡的声音。厨房餐桌上,用保鲜纸包着一大块黏土,摊放在那里,形状怪异。
  尹杜玛用胳膊肘把烤箱门顶上,“让开,坐在这里。吃吧。”
  一盘印度米饭从地柜上滑过来,木勺插在米饭里。米饭加了烤花生、咖喱叶子及罗望子。我尝了一口。虽然她是素食主义者,但她做的饭真是无可挑剔。
  “很好吃。”我说。
  她向我眨眨眼睛,“我知道。阿莱德罗马上下来。他正在清理。”
   “清理?”
   “他在做雕塑。”
  “哦。”这就解释了厨房桌子上为什么会有一堆黏土。
  “他还好吗?”我问。
   “很好。”
  我想起要问她的有关查询查理房子的事情,但是呆在尹杜玛身边,我有一种无名的舒适感,我想在阿莱德罗下楼前,好好享受这种舒适感。我在厨房和隔壁的客厅里转了一圈。咖啡桌上放着一块软木杯垫,上面有些污渍。收视指南用胶带贴在打开的柜门内侧。一本卷角的时装杂志。我发现自己有一点嫉妒,并想象住在这里的感觉。我爸爸有我的时候比我现在还年轻,但是我从没考虑过要安定下来,更别说是建立一个家庭了。我忽然像结了冰,像在琥珀里的一只臭虫。恐惧、失望蔓延进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成为我的一部分,让我失去理智,阻止我得到最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没有一种感觉像我看到尹杜玛时感受到的家庭气氛一样,温馨而又心痛。
  阿莱德罗踢踢踏踏地走下楼梯,随手套上T恤杉,炫耀他那壮硕的腹肌。很明显,他比我英俊多了,而且具有拉丁风味。一看见我,他帅气的脸上就充满了真挚的感情,让我觉得愧疚。
   “尼克!”他悠闲地走过来,跟我拥抱。我闻到他身上一股男士运动香水的味道。他撩开眼睛旁一缕乌黑的头发,然后骄傲地拿起我身后桌子上的那块黏土。“我最新的创作。你喜欢吗?”
  “猩猩?”
  他皱了皱眉。“是我的自画像。我更注重细微的差别。”
   “细微的差别,”我说,“是吧。”
  他勾住我的肩膀,把我从尹杜玛的身边拉开。“我需要你的建议。星期天是我们的周年纪念日,我想做些特别的事情。”
  “等等,我不认为我是那种——”
  “我知道你们两个以前的事,但这并不会影响我。真的。现在你们是朋友。你非常了解她。为了我们约会顺利,给我个建议。”
  我回头看了看尹杜玛。她正在炉边忙来忙去,看到我在看她,她忍住没笑。
   “你想不到她会喜欢动作电影吧?”我说,“租一些史蒂文•西格尔的片子。”
  “真的?”
   “有点怪,不是吗?你知道她还喜欢什么?鸡翅膀。”
  他怀疑地看着我,“但她是个素食主义者。”
  “鸡翅膀除外。特别是猫头鹰餐厅的鸡翅膀。”
  最终,他明白了。他指着我说,“啊哈!你在捉弄我。”
  “不,我是认真的。”我发现他并不了解尹杜玛,甚至连和她约会的资格都没有。
  他溜到地柜旁边,吻了她一下。虽然我不舒服地偏过头去,但还是忍不住要看。她回吻他,用屁股顶顶他,顺便瞟了一下烤箱。壁橱里的檀香木菩萨都在嘲笑我。
   “宝贝,我明天把你的跑车送去保养。”阿莱德罗跑进客厅,扑通一声躺进沙发,然后按遥控器,直到墙上的等离子电视屏上出现足球比赛集锦。
  尹杜玛在地柜上摆了两只从陶瓷坊买来的方盘,然后我们开始吃饭。她的餐厅装饰得很漂亮,但是我们得隔着地柜用餐,我坐在凳子上,她要欠着身子才能搭在烤箱上。
  我们身后,阿莱德罗突然从沙发里兴奋地跳起,抱怨,塌下肩膀。在他失望的时候,他猛拉起自己的T恤衫。“这样罚球会不会太难?12码远! 太难了吧?”
  尹杜玛对我说,“做戏。”
  我从镜子中看见阿莱德罗上下跳跃,用西班牙语大声咒骂,还用手抱住头,发出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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