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园青坊老宅
作者:杨黎光
齐社娟觉得钱财藏在后花园的可能性要比藏在厨房小。后花园已经荒芜,到处都是枯树乱草残石,那些花重金买来的太湖石,都东倒西歪地躺在那儿。她小时候多次听到老爷对太太说,将来如果有了钱,首先修整后花园。如果把钱财藏在后花园里,不担心修整时被人发现吗?
厨房当时还是由齐家人独用的,邵家是在解放后才到共用厨房里来烧饭的。再后来张奶奶、曹老太和成虎家也到大厨房里来烧饭。齐家人后来只剩下齐社鼎家和齐社娟,齐社娟基本不烧饭,谢庆芳不愿意和别人一起烧饭,她就把西连廊隔进一块,做了一个独立的厨房。当年齐府的厨房,后来竟没有齐家人使用了。
如果藏在大厨房里,又会藏在哪儿呢?齐社娟想,有两个地方可能性大,一个是现在的共用厨房,一个是现在张奶奶住的地方。想着想着,齐社娟实际上已经把自己绕进去了。尽管她无法确定嫂子讲的是百分之百的事实,但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齐家还有一笔财产,而且就藏在老宅里。作为齐家的女儿,自己理所当然有一份。
想到这儿,齐社娟心里有一股暖流直往上涌。多少年了,自己早已经没有这种冲动了,没有这种充满期望的感觉了。如果有这样一笔财产,就可以改变自己的清贫,改变目前的处境。多年来,仅凭自己的那点工资,虽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也仅仅是维持着自己的基本生活需求。如今社会上有了那么多的万元户,杜媛媛可能就已经是万元户了,说话的口气都高人一等。齐社娟没有太多的奢望,她只想住进一套明亮的公寓房。现在这个住了差不多一辈子的西厢房,灰暗、潮湿,没有阳光,永远透着一股陈年的霉味。这股霉味,让她这个有洁癖的人一进家门就周身不舒服。晚上,睡在床上,总被用芦席隔成的天花上跑过的老鼠群惊醒,然后就整夜地睡不着。尽管她用白纸将天花糊了一层又一层,可是时间长了纸还是会皲裂,仍然有老鼠屎从天花上漏下来,掉到她的床上。而每当在床上发现一粒老鼠屎,她就无法上床,必须把床单被褥重新洗过,还要拿到医院洗衣房里去蒸煮消毒。
没有钱,要改变这一切连想都不敢想,久而久之,干脆也不想了。如今,突然有钱了,而且可能还是大笔的钱,改变现状一下子变成了可能。
这笔飞来的横财,又催生了她很小就藏在心中的一个愿望:到英国去读书。齐社娟是在教会学校读的书,解放初期,有好几个会说中文的英国修女在学校里当老师,她们喜欢水灵灵的社娟,常常跟她讲她们的祖国——英国。说社娟英语学得好。可以到英国去上学。后来,齐社娟一直渴望到英国去。那里还有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大哥。于是,她努力地学英语。可还没等到中学毕业,一个又一个的运动就开始了,那几位英国修女也回国了。今天,自己的出国梦又一次从心底被勾起。
想到这儿,没有多少钱也从来没有把钱看得太重的齐社娟,突然觉得钱真是个好东西,钱可以让自己干这么多的事,钱可以实现自己几十年都没有实现的梦,钱可以根本地改变自己的生活。钱,可以让自己活得更舒服更体面更有尊严。
明白了钱的作用,另一个问题就是:怎样找到这笔钱?
嫂子已经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而凭嫂子的力量是找不到这些财宝的。这是齐家的财富,自己是齐家的人,应该帮助嫂子找。时间不等人,老宅很快就要拆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如果不在拆之前找到这笔钱财,那么它就永远不属于齐家了。
钱,真是奇妙的东西,仅仅是一个消息,就使心如止水的齐社娟发热发躁起来。
齐社娟就这样思前想后,先是站在窗前想,站累了,又坐在床边想,想累了,就躺下,迷迷糊糊地还在想。以至于谢庆芳的哭声,她一点也没有听见。
到下半夜,不知道是突然清醒,还是更糊涂了,她突然翻身起床,从箱子里翻出那件已经很少穿的白色睡袍套上,换了一双布底鞋,临出门还没忘记把盘起来的头发散开披在肩上,然后夜游一般下了楼。
还没等她伸手去推睡着了的嫂子,嫂子就醒了。
齐社娟在谢庆芳的耳边只说了一句: “我和你一块去找。”
谢庆芳一听,立即明白了。她翻身起床,拉着齐社娟走到厨房里,掩上房门。姑嫂俩就坐在那儿悄声地商量着。
“能找的地方,我几乎都找遍了,没有头绪。现在要再好好想想,老爷和太太到底会把东西藏在哪儿。”谢庆芳说。
齐社娟说: “我觉得,藏在大厨房里的可能性大。”接着,把自己的分析说给谢庆芳听。说完自己的想法,就让谢庆芳把当年夜里听到老爷太太脚步声的情况再讲一遍。谢庆芳就讲到那个“叫堂”把自己惊醒的事。
“到底是哪一块‘叫堂’?”齐社娟追问道,老宅里有好几块“叫堂”。
谢庆芳想想,她觉得像是从二进进入三进的那块“叫堂”。齐社娟就提醒她,在三进到厨房的雨廊旁边,也有一块“叫堂”,因为那是从后花园进入齐府的,必经之地。谢庆芳一想,那块“叫堂”实际上就在自己房间后窗边的跨院和雨廊的边上,比从二进进入三进门前的那个“叫堂”离得近多了,惊醒自己的还是雨廊边的这个“叫堂”的可能性大。也就是说,老爷太太藏东西的地方,还是在当年齐府大厨房里的可能性大,社娟分析得有道理。
谢庆芳说: “社娟,那个地方我已经找了无数回了,所有地面我都用煤勾子捅过,一点迹象都没有。我这才想到天花板,可又那么高,我一个人实在够不着。明天白天我们再去细看看,你聪明,也许能看出什么头绪来。”
齐社娟说: “如果不在大厨房,还有一个地方,那就是现在张妈住的库房。不过库房现在住了人,不太好找,我们还是先找厨房,实在找不着,再想办法。好在张妈也算咱齐家半个人,家里除了她只有一个二傻子,实在不行,给她一点钱不就行了。”
谢庆芳说:“那好,现在睡觉,养好精神,白天我还有个死鬼要照顾呢。”
两人都回到各自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成虎准备去上班,刚一开门,就看见曹老四的老婆翠兰端着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其实,二楼的厅堂只有那么大,隔出一大部分作为成虎的家,留下的过道就很窄了。翠兰家住二楼东厢房,成虎家的门偏向翠兰家一边,因此翠兰坐在门口,就像是守在成虎家的门口。
成虎跟翠兰点点头,感到翠兰好像有什么事情要问,他带上房门后就等着翠兰开口。翠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小成啊,听说开发公司要把连廊、过道算到各家的头上。我们二楼没有连廊,只有这过道,你看该怎么算法?”
成虎扭头看看二楼的过道,这过道只有一米多宽,近四米长,三分之一的部分是楼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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