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园青坊老宅

作者:杨黎光



子和一个婆婆,没有一点吃的,我只能装鬼,靠庙里的一点供品度日。求老总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孙拽子认真地瞧一瞧这女人,长得还很端正。心想,能想出这么个点子度饥荒的女人,也不是个一般的村妇。
  正在孙拽子动了恻隐之心时,这女人往香案旁的地上仰面一躺,腾出一只手,拉下了自己的裤子,闭上了眼睛一一一
  这故事孙拽子已经说过好多次,当着儿女们的面,他只能说到这里了。以下的事情,孙拽子曾经说过几个版本,没喝酒的时候,说自己是正人君子,放了那个女人。喝了酒的时候,就说自己当时随手把那个女人给“办”了。
  今天又讲起此事,他在故事的结尾说的是:“如果我们这儿闹狐仙,我也照样把她‘办’了。”说完, “吱”地吸了一口老酒。
  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孙拽子手中的酒杯还没放下,坐在他对面的铁姑,突然抱着脖子站了起来,满脸乌紫,喘不过气来,站在原地上下地蹦。
  原来,孙拽子讲狐仙故事时,铁姑一边聚精会神地听,一边也没忘记吃粉蒸肉。大约是听得太专心了,竟把一块肉含在嘴里忘了嚼。正听得入神,突然看到窗台上闪过一道白影,嗞溜一下就上了房梁,她吓得一下子把嘴里的肉咽下去了。
  孙家的粉蒸肉切得特别大,铁姑吞进去以后,就哽在了喉管里。她死命地往里吞,吞不下去,又想往外吐,也吐不出来,肉块堵住了呼吸道,她憋得站了起来,又蹦又跳。
  孙拽子一急,使起了蛮劲。他用那只健全的手朝铁姑腰间一抄,然后把她头朝下,接连上下搋了几次,肉还是没吐出来。又搋了几个来回,铁姑已经没有气了。孙拽子只好将她放下来,只见她眼睛盯着房梁。孙拽子下意识地朝房梁上望去,一道白影一闪,不见了。
  铁姑被送到医院里,医生说,已经晚了,粉蒸肉堵住了气管。
  人被肉噎死,像个天方夜谭,却真实地发生了,就发生在老宅里,发生在出现狐仙以后。
  铁姑死了,孙拽子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人也迅速老去,步履蹒跚拉不了板车了。
  孙拽子死了女儿,可老宅里的人不同情他,他们说,这是因为孙拽子亵渎了狐仙,遭到了报应。曹老三也是因为亵渎了狐仙才切了手,都是报应。
  丘碧霞虽是个女人,承受打击的能力却比坐过牢的孙拽子还要强。她操办完女儿的丧事,就在家里供了一尊观音,每天早晚奉香。然后,又出去拉板车,孙拽子不能拉了。本来生活已经宽松一些的丘碧霞,女儿铁姑一死,就好像人生又走了一个轮回,重新背起了板车的背带,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儿子,用那架板车来承载全家的生活。
  他们家从此再不吃粉蒸肉,连提也不提一句。
  在孙拽子家忙着操办铁姑丧事的时候,老宅里还有两个人也忙得不亦乐乎,一个是程基泰,一个是钱启富。程基泰在忙着找港商黄瀚浩,市里、区里、街道上,都在跟他要人呢!丁主任成天盯着他问: “你程基泰说得那么有板有眼,怎么人都不见啦?”
  程基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天往迎江宾馆跑,打听港商黄瀚浩来了没有,每次都失望而归。一天,他离开宾馆总服务台的时候,听到那位女服务员不耐烦地跟另一位服务员讲:“怎么总有人打听这个黄先生,刚才还有一个姓钱的来打听过。”程基泰知道,这个姓钱的一定是钱启富。他突然想起来,钱启富也许和黄瀚浩有什么约定,否则为什么也来宾馆找。于是,他就去找钱启富。
  过去,钱启富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在床上躺着。看到邻居张和顺总出去散步,很不以为然地说,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现在他没事却喜欢在街上转悠,程基泰在街上找到了他: “老钱,我请你陪黄先生去徽州玩玩,怎么回来后,黄先生连声招呼也不打,就一个人走了呢?”
  钱启富把程基泰拉到一个茶馆里坐下来,要了一壶茶。他说:“是呀,我也不知道。那天分手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要走啊。”
  程基泰焦急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呢?翠玲信上说,黄先生是来找投资项目的,要我帮忙。项目我已经给他找着了,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呢?”
  钱启富一听就明白了,他知道黄瀚浩找的“投资项目”是什么,但他不能告诉程基泰。看着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程基泰,心里有点不忍,毕竟是程基泰介绍黄瀚浩和他认识的,自己又得了这么多的好处。现在程基泰急成这样,虽然帮不上忙,但,也应宽慰他一下,就说:“黄先生还会来的,很快就会来。”
  “哦!”程基泰急着又问,“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还会回来?”
  钱启富说:“我想很快的,因为他跟我说,他在宜市还有事情要做,我今天也到宾馆去打听了一下。”
  程基泰马上很警惕地问: “什么事?什么事还要做?”
  钱启富知道不能再多说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黄先生没有跟我说。他只是说,再来,还要邀我去徽州。”
  “啊?还要去徽州?”程基泰心里很是不明白,徽州去玩一次就行了,还要去?
  程基泰想,我每天都去迎江宾馆守着,宜市只有这一家涉外宾馆,看你来不来。
  钱启富虽然有点同情程基泰,但他有自己的重要事情做。黄瀚浩请他当“掌眼”, “掌眼”必须要“掌”到东西。可东西在哪里呢?需要自己去找。
  今天,钱启富突然想起,“文革”中抄家时,抄出过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一部分被破坏了,一部分被放在当时公检法联合办公楼的一间仓库里。后来军代表进驻,对这些东西进行过一次清理。负责清理工作的是一位副团长,文化不高觉悟高,在清理中一再强调要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r把那些带点金色银色的饰品都送到银行里去了,书画作品每幅都打开来看,如果画的是才子佳人,就当做“四旧”烧了,如果画的是山水花鸟,就送给了文化局,还有一些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负责的军代表既不懂,也不感兴趣,就说:“都是旧货,送旧货商店吧。”
  几个士兵就抬着东西来到旧货商店,旧货商店主任不想收,因为这些东西都卖不出去。副团长把手一挥,说: “行了,看来是一些没用的东西,就送给你们吧。”把东西往那儿一放,就走人了。
  话是这么说,军代表送来的,谁敢拿回去。于是,旧货商店主任就叫钱启富把它们放在阁楼上的仓库里。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人再想起这件事。
  钱启富突然想起这事,觉得其中一定有好东西。于是,他来到旧货商店。如今的旧货商店一天不如一天,真的到了门可罗雀的境地,大家都在追求新鲜时髦的东西,哪还有人来买旧货。柜台里放着一块块旧手表,无人问津。店铺上挂着一件件旧皮衣旧皮裘,发出一股霉变的味道,一位店员正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上上油,那种鞋油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店面。
  他走到商店后面的办公室,看见秋主任正在那儿打算盘,就问了一声:“秋主任,好哇?”
  秋主任把架在鼻子上的老花镜往下拉拉,看见是钱启富就苦着脸说: “好什么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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