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园青坊老宅

作者:杨黎光



是在帮助黄瀚浩收集一些旧东西,后来见他们上山下乡忙得不亦乐乎,就感到这不是玩玩的事了。再后来,他发现黄瀚浩根本不想在宜市寻找投资项目,他就觉得自己辜负了各级领导的期望,最后,黄瀚浩的谈话结果几乎摧毁了他的精神支撑。他担心黄瀚浩会把程翠玲在香港的情况告诉钱启富,非常后悔当初把钱启富介绍给了黄瀚浩。
  黄瀚浩不在宜市时,钱启富仍在忙活,他便感到他们在干着什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他开始注意钱启富的动静,这一注意就发现了异常,平常喜欢开着门吃饭的钱家,现在总关着门。老宅里的门都是老式的,两扇对开,中间有一道门缝。钱启富家门缝里的灯光,吸引了走过这里的程基泰,于是,就有了程基泰扒门缝后来又扒窗户的事。
  看着钱家夫妻坐在床上,数着那一沓一沓的钱,程基泰纳闷:钱家虽然做着服装生意,可门面很小,看不出能赚大钱,这一沓一沓的钱,看上去可不少啊!
  发现了这个秘密,程基泰像着了魔似的,几乎天天晚上都来扒门缝,门缝看不清就扒窗户。我的妈咄,怎么天天晚上都在数钱,钱家到底有多少钱?
  程基泰不知道,钱家每天数的都是同一笔钱。
  朱银娣和钱启富当然都不知道门外扒窗的人是程基泰。但,门窗确实是响了,而且不止响一次,到底是人还是鬼?这个问题困惑着他们夫妻俩,尤其是朱银娣。
  这天中午,朱银娣匆匆地回到家来给钱启富烧饭。一进门看到钱启富仍躺在床上,眼睛上又贴着一张小纸片,还是右眼。朱银娣问:“眼睛又跳了?”
  钱启富连眼睛都懒得睁,只是用鼻子“嗯”了一声。朱银娣没有多说话,只要看到钱启富还躺在床上,心里就踏实了。做妻子的都是这样,丈夫孩子都在身边,心里就踏实。
  吃完中饭,朱银娣又洗了一点糯米,在里面加了一点粳米和几颗红枣,放到灶里的余火中煨上,然后对钱启富说:“启富,晚上喝粥。”
  家境不好时,朱银娣没有伺候钱启富的心思,现在他突然间赚回来这么多钱,朱银娣才感到,这貌不惊人的丈夫,可能真的是个宝。家中今后的生活都要靠他来改变了。朱银娣的心思全都放到了丈夫身上。
  店里下午生意很清淡,朱银娣就和雇来的那个小姑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
  忽然,住在自家下厢房的唐秋雁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两只手像鸭子似的往身后乱扑腾。
  “朱妈妈!快回吧,你们家出事了,老钱被公安局带走了!”唐秋雁这一喊,几乎整条街都听到了。
  啊?!朱银娣耳边像炸响了一个雷,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上没有吃完的瓜子撒了一地。
  唐秋雁赶紧上去扶她,朱银娣语不成句地说: “你叫什么?你叫什么?老钱被带到哪儿去了?谁带走的?为什么?”
  唐秋雁说: “我也不知道,只看见是丁主任带来的人,你赶紧去问问丁主任吧!”
  朱银娣拔腿就往居委会跑,像个被狗撵的鸭子似的。
  吃完中饭以后,钱启富又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等到眼睛不怎么跳了,就从床上起来。
  钱启富毕竟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前段时间又是上山又是下乡,和黄瀚浩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一种淘宝的兴奋,黄瀚浩走了以后,他全身感觉像散了架子似的累,眼睛也总是跳,总是在家里躺着的时候多,出去的时候少。今天已经躺了半天,下午想上街走走。
  认识这个港商黄瀚浩以后,比上班还忙还累,当然口袋里也从未有过地充实起来了。没钱的时候,想钱想得累,有钱的时候,挣钱挣得也累。
  钱启富平时进出老宅都是走前门,可这段时间钱启富总是从后门进出,哪怕绕一大圈,他也尽量走后门。他不想遇上程基泰。
  一到后院,钱启富就看到了孙拽子。自从铁姑死后,孙拽子就不能工作了。头发花白的孙拽子,靠墙根坐着晒太阳。别人晒太阳的时候,都是背靠墙根,面朝太阳。孙拽子却是面朝墙根,背朝太阳,而且两手合十插在两腿之间,低着头,弯着腰。
  不知为什么,看到孙拽子,钱启富心里马上有一种阴沉的感觉。平时他很少和孙拽子打交道,只知道他是个国民党军官,坐了十几年共产党的牢,最近他女儿又吃肉吃死了。钱启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在后门口又遇上了赵大队长,钱启富打了个招呼: “赵大队长,在家呢?”
  赵大队长嘴巴上回答着钱启富:“老钱,出去?”眼睛却看着院子里的孙拽子。
  钱启富也顺着赵大队长的目光,回头看了看孙拽子,说: “这老孙怎么背着晒太阳?”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在监狱里养成的习惯。”赵大队长说。
  赵大队长一句话,让钱启富恍然大悟。哦,坐牢是这样的,心中那种阴阴的感觉又升了起来。他看了看孙拽子,逃也似的走出了后门,直走到观音巷,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阳已经西斜了,钱启富感到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在小巷的青石板上。本来想在街上逛一逛的钱启富,因为遇上了孙拽子,突然失去了兴致,就匆匆地往回走。
  他不想再遇上孙拽子,就绕到前门。刚走进大门,看到居委会丁主任带着两个穿警察制服的人正从老宅里走出来。看到钱启富,丁主任马上对警察说: “这就是钱启富。”
  警察一听,加快脚步走到钱启富的面前问:“你就是钱启富吗?”
  钱启富看见警察就有点怯,回答的时候语言也不流畅: “你们找谁?钱启富?我就是,我就是。”
  警察说:“那好,跟我们走一趟。”
  钱启富更怯了: “走一趟?去哪儿?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警察说: “去公安局。为什么?去了就知道了。”
  两位警察一边一个夹住了钱启富,拉着他就走。
  钱启富这时明白事情严重了,他两腿发软,像找救命稻草一样,回头望着丁主任说: “丁主任,你给我作证,我可是个好人啦!我从来没有干过坏事!”
  看到这种架势,丁主任心里也生出一分同情来,她说:“同志,你们不要太为难老钱了。”又对钱启富说,“老钱啦,别紧张,到了公安局把事情说清楚。”
  钱启富像哭一样对丁主任说: “丁主任,麻烦你告诉我老婆一声,我走了噢。”
  朱银娣掉了魂似的往回跑,跑到居委会,丁主任不在。朱银娣就在居委会里等,等了很久也不见丁主任回来,居委会下班了,天也快黑了,她只好回家去。
  家里只有朱银娣一个人,想把事情告诉女儿,又担心亲家母笑话,两家并不和睦。朱银娣突然感到自己是这样地孤单,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时,听到有人敲门,还没等她去开门,丁主任自己推门进来了。
  原来,两位警察来找丁主任,说钱启富牵涉到一桩案子,具体是什么案子没有说,只是来找钱启富到公安局去说清楚。
  丁主任是个认真的人,她负责的居委会内有人被公安局带走了,而且还是自己领着警察去的,她当然要把事情弄明白。当年程翠玲仅仅是个“问题青年”都让她操碎了心,今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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