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园青坊老宅

作者:杨黎光



过?后来,两口子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小三子,乍一听还以为他家里有三个孩子,实际上是指他们家有三口人。小三子今年六岁了,长得像他父亲四斤儿,小三子和他父亲四斤儿不仅长得像,也一样淘气得出奇。好动,一会儿都静不下来,在一个地方待不了三分钟。一溜烟就不见了,一闪又回来了。
  四斤儿不以为然: “小孩子小时候不淘气,长大了没出息。”他鼓励儿子淘气,结果,终于有一天儿子让他尝到了苦果,这是后话。
  小三子长到六岁,只要和七妹一块睡觉,就会不由自主地摸七妹的奶。四斤儿一看见就打小三子的手,七妹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就对四斤儿说: “哪个孩子不是摸着妈妈的奶长大的?你小时候没摸过?”
  四斤儿就和七妹吵: “这么大了还摸奶,长大了一定是个流氓。”
  小三子心里就恨四斤儿,经常把四斤儿的东西藏起来。昨天晚上,四斤儿搬张竹床在厅堂里睡,问小三子去不去,小三子坚决不去。他知道四斤儿不在,他肯定能和妈妈睡,就有机会摸奶了。果然,七妹让小三子跟她睡,小三子摸着七妹的奶咂着嘴睡着了。
  半夜,七妹醒了,就把四斤儿喊醒,让他到房里床上来睡。四斤儿回房间后,就把小三子从大床上抱到小床上去了。一早上小三子醒来,发现四斤儿和妈妈睡在一起,自己又回到小床来了,就恨恨地把四斤儿的一只鞋踢到床下去了。结果,四斤儿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那只旧鞋,只得又翻出一双旧球鞋穿上。
  现在纺织厂不景气,四斤儿目前正处在半下岗状态,白天也不用准时上班。
  钱启富送走了老傅,觉得自己今天捡了一个大便宜,喜滋滋走在园青坊大街上。现在去那位搞书法的朋友家还太早:他先去吃早点。
  园青坊大街有一家卖大饼油条的早点店,店面不大,但历史不短。早点大饼油条,再加上一碗豆浆,是绝大部分宜市人的传统。这家大饼店做的大饼非常讲究,用香油揉面,洒上葱花和细盐,再在饼面上抹上蜂蜜水,洒上炒熟的白芝麻,用手拍紧,贴到一个圆形的泥炉里,用炭火烤。烤出来的大饼金黄色,再包上两根刚出锅的油条,咬一口,满嘴香。这家大饼店就叫“满嘴香”。
  钱启富走进“满嘴香”的时候,看见大饼店里那位胖胖的光头的张师傅,正在满头大汗地揉面,就招呼了一声坐下了。
  张师傅问: “还是老一套,一个侉饼两根油条,外加一碗豆浆?”宜市老人还是喜欢把大饼叫“侉饼”,这和他们把北方人叫“侉子”一样,是因为大饼由北方传来的。
  钱启富今天高兴,说:“不,今天我要酱麻油脆侉饼。”
  这道早点,是这家大饼店特色点心,不过现在已经很少做了, “酱麻油脆侉饼”是把头天没有卖完的饼再放到炉子里去烘,然后把烘脆了的饼拍碎,放上酱油和芝麻油,用开水冲了吃。
  这道点心,比大饼包油条贵。钱启富也是突然心血来潮,有点怀旧的感觉。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容易怀旧。
  张师傅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要这道早点了,他答应马上做,给钱启富泡了一杯清茶,请他坐下等。
  钱启富边喝着茶,边看着张师傅做。看着看着,他发现抹饼面的蜂蜜水变成糖水了,烤饼的木炭也变成煤饼了。
  钱启富就开口挑刺了:“张师傅,你这样做可是砸牌子啦。”
  张师傅知道钱启富要说什么,叹了一口气,说: “如今世道变了,改革开放,什么人都学做生意,没有人愿意做大饼了。还谈得上什么牌子不牌子,你看满街还有几家在做大饼油条?不挣钱,还亏!”
  钱启富说: “那你也不能用煤火烤大饼呀。”
  张师傅说: “不用煤火用什么?一套大饼油条才两毛多钱,木炭多少钱一篓子?一篓子木炭能烤多少大饼?再加价哪还有人来吃呀?不加价,我又赔不起。”
  钱启富说: “我不是经常来吗?”
  张师傅说: “哎哟,像你这样的老主顾还有多少?我做一天是一天喽。”
  正说着,钱启富要去找的那位朋友走了进来,钱启富马上叫道:“张师傅,再做一套酱麻油脆侉饼,我要请客。”
  那位朋友说: “哟,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吃过了。”
  钱启富说:“胡老师,今天我请客。中午,我还要请你到望江楼去吃素席。”望江楼是万佛寺里的一家素菜馆。
  一会儿,张师傅把酱麻油脆侮饼端上来了,钱启富和胡老师吃得满心欢喜。
  吃完早点,钱启富说:“胡老师,今天我想请您看一样东西。”
  胡老师知道钱启富在倒古玩,就问: “又找到好东西了?你是行家,怎么请我看?”
  钱启富说:“这东西,您是行家。走,到您家去。”
  在路上,钱启富就告诉他说: “我找到一枚邓石如的印章,边款刻的是完白山人,石头是田黄,想请胡老师帮着看看。”
  胡老师一听是邓石如的印章,又是田黄,眼睛一亮,说:“完白山人是邓石如的号啊。这可是如雷贯耳的金石大家,还是田黄刻的,那我可要沐浴焚香,大饱眼福了。”
  到了胡老师的家里,钱启富从包里拿出用红绸子包着的印章,没有直接交到胡老师的手上,而是恭恭敬敬地放在书案上。这是古玩界的一个规矩,两个人鉴赏一件古玩的时候,一般不会直接递到手上,而是一个人先放到桌上,另一个人再从桌上拿起来看。
  胡老师恭恭敬敬地从书案上拿起那枚印章,用放大镜来看。他先看石头,再看印章的印文和边款,看了约二十分钟,才对钱启富说:“这不是田黄,更不是邓石如所刻。”
  钱启富一听,呆了,不相信地说: “胡老师,你再看看,再看看。”
  胡老师说: “不用看了,肯定不是田黄。不信你看!”说着,胡老师在书案上一个笔洗里蘸一点水,点在印章上,然后拿一张宣纸,轻轻地拭了拭印章,宣纸上留下了淡淡的黄色,他说: “这是一块巴林石,出在内蒙赤峰市北雅玛吐山中,虽然它也是叶腊石,也是用来刻印章的好石头,但价值无法和田黄比。另外,这肯定不是邓石如刻的印章,是近代人仿的。你看,印章的印文是可以拓上去的,然后再临摹着刻。但边款就不可以了,一枚印章的边款就像一个人的签名,想临摹很难很难的。这枚印章的边款刀法太嫩,不可能是金石大家邓石如刻的。”胡老师将那张变黄的宣纸递给钱启富看,“这也不可能是田黄,你看,这是将乳白的巴林石泡在黄色的颜料水里染的色,骗人的。”
  钱启富没有想到,阎王让小鬼给骗了,那个老傅一直在他面前装憨,原来这个农民骗起人来还真是天衣无缝。他急问: “这块石头值多少钱?”
  胡老师说: “巴林石近些年才逐渐热起来,因为寿山石基本上已经开采完了。田黄石从明代就开始热起来了,到清末民初就已经基本上开完了。巴林石我前不久还买了几块,你这块大概值四五十块钱吧,不会超过一百块钱。”
  钱启富头都大了,上当了,上了熟人的当了。三千八百块,还能要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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