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园青坊老宅

作者:杨黎光




  在这一点上,三个儿子空前地一致。
  
  第二十章
  
  月清失踪,让老宅人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几乎所有的邻居都倾注了一份同情,近邻谢庆芳、何惠芳、齐社娟都帮着寻找过,住得远一点的钟贵珍、张翠霞,甚至包括朱银娣也到月清家陪着孩子们流了一阵眼泪,就连杜媛媛也让小郑和月清家的孩子们一道去找了几天。唐秋雁更是甩着大脚丫子满世界找,没找着,就跑到月清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 “月清啦!你这个苦命的人啦!为什么想不开?马上就有新房子住啦!”唐秋雁的哭,是对月清下落不明的一种悲痛、对月清苦命一生的一种同情,却无意之间把大家另一种心情表露出来了。
  自从测量队走了以后,大家就在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结果,可好多天了,没有一点消息。大家期盼住新房子的心情,冲淡了月清的失踪带来的沉重气氛。大家心里都明白,月清凶多吉少。那么一个单薄的人,又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之所以不停地寻找,是因为月清的几个孩子坚持说他们的母亲没有死。
  这一天,杜媛媛又在母亲杜阿娇的房里守着老宅的大门等成虎。得不到消息的时候,大家就找成虎,老宅里不知道的事都找成虎,大家说:“成虎应该知道,他就是不知道,也能打听到。”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有人找成虎,以至于每天成虎回家,楼下都有人在等他,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大家就都出来了,把成虎团团围住。
  这段日子,成虎一直在打听情况,但几家开发公司都是一个声音:正在研究,请耐心等待。成虎去“老城办”找到老袁和小乔,他们说的也是一句话:还没有最后决定。至于是谁做最后决定,开发公司还是市里?他们讲得很含糊。
  今天晚上下班前,成虎终于从跑城建的记者汪平那里打听到了新消息,他带着这个新消息回到老宅。
  成虎刚进老宅大门,就被杜媛媛喊住了:“小成,正等你呢,今天还是没有打听到消息?”
  成虎把自行车一架,兴奋地说:“有了,有消息啦!”
  杜媛媛听了,拉着成虎的手不放: “快说说,快说说。”
  园青坊大街的改造,由于工程比较大,所以由几家房地产公司分段开发。最头痛的就是原住户的拆迁补偿问题,所以大家都把主要精力放在这儿。各公司都做了充分的准备,有的公司方案都做了好几套,抽调了最强力量,甚至在进入前做了演练。可是没想到,前段时间在测量摸底中发现,最大的问题倒不是原住户。园青坊大街是老城区,是宜市的老商业街,临街的房子不少是店面,百货商店、照相馆、点心店、水果店和杂货店,还有一家有几十年历史的戏院。他们都知道改造后的园青坊大街是个配套完备的新商业中心,店面的价值会直线上升,都想趁着老城改造在补偿上多要一些,个个都狮子大开口提出很高的赔偿和返还条件。
  而几家房地产公司的利益也在这里,开发后商铺铺面的价格远比商住楼高,如果答应他们的条件,自己的利润就很薄了。眼下,开发公司和那些商店为了各自的利益正在博弈。几家开发公司联合给市里写了一个报告,通过“老城办”把情况反映了上去。这段时间拆迁处于停滞的原因就在这里。
  市长看到报告后,批示分管城建的李副市长负责协调解决问题。军人出身的李副市长,有一股雷厉风行的作风。他接到批示,立即投入工作,尽心尽责,天天都在现场,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把所有国营的集体的单位都跑到了,强调以大局为重,协调双方的利益,做通了大家的工作,并且亲自监督他们把所有的协议都签了下来。
  李副市长连口气都没有来得及喘,又把所有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找来开会,他说:“现在主要是拆迁户的工作了,这个工作比较复杂。拆迁返还和赔偿,虽然市里有统一的文件规定,但是老百姓的利益,你们要保证,不能昧着良心赚钱。”他语重心长地说,“老百姓几十年就住在这样的旧房子里,今天他们的期盼值可能高一些,我们既要执行政策,也要充分保证他们的利益。具体工作你们谁开发,谁负责,马上就要开始, ‘老城办’协调配合。这都已经过了中秋了,时间不等人。”
  各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都在会上表了态,他们见李副市长已经帮他们把最硬的骨头啃下来了,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剩下的老百姓的事,在“老城办”的帮助下,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解决了。其中两家公司搞过旧城改造,有一定的经验。特别是新地房地产公司,刚刚在园青坊附近开发完两个项目,更是胸有成竹。
  “我估计,恐怕就在这两天就有消息了。”成虎最后说。
  门厅里没有灯,黑乎乎的。成虎说完以后,一回头,发现身后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大家大气都不出一声,生怕听漏了一个字,静悄悄地站在那儿。
  成虎一落声,大家就纷纷议论起来。
  张翠霞说: “这下好了,市长亲自过问,我们大概不会吃亏的。”
  程基泰说: “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嘛,不就是一家要求一套房嘛。”
  杜媛媛想,她和母亲住了两处,应该还他们家两套房,马上说:“那也不一定,各家情况不同,不一定都是一视同仁。”
  同月站在身后,立即插话说:“对,还要参照各家的人口。”
  程基泰只好修改自己的意见,说:“我说的是至少,至少一套房。”
  成虎觉得事情恐怕不会像大家想的这么简单,但也不愿意破坏了大家的好心情,就转身推车往里走,边走边说: “等着他们公布结果吧。”
  同月立即上来帮着成虎推车,边推车,边对成虎说:“小虎哥哥,哪天把自行车送到修车铺来,我帮你擦擦油,调调车圈,好像车轴缺机油了,这样骑起来累。”
  大家也边议论边散了。
  这一夜,老宅里家家都兴奋,家家都睡得晚,家家都在憧憬又宽敞又明亮的新房。大家对新房的期望值更高了:市长都过问了,小小老百姓的问题还能不解决吗!
  程基泰听到成虎带回来的消息后,睡了一个好觉,一觉睡醒来已是九点多了。
  前段日子,程基泰一直睡不好,女儿越是没有消息,就越是牵肠挂肚地想她。想得多,又睡得少,就觉得女儿在香港日夜遭受着像黄瀚浩这样的男人们的蹂躏,那心就像被揪了似的一阵一阵地疼。一闭上眼睛,女儿那清秀白皙的脸庞,充满无助的痛苦神情就出现在眼前。
  起床后,他锁上房门,准备出去转转。
  走出大门,站在大街上,街中心那棵如盖的老槐树让他感到十分亲切。他搬进齐府的时候,这棵老槐树就已经很老了,但每年五月仍然满树槐花,整条园青坊大街都散发着浓浓的甜甜的槐花香。有人把落在树下的槐花捡起来,回家和在面粉里做槐花粑,是一道季节性的美点。程基泰平常走过这棵老槐树的时候,看都不看它一眼,今天伸手摸着它的树干感慨不已。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自己都变得像一块老树皮了,这棵老槐树还是这样生机勃勃地活着,不知它已经活了多少年了,也不知道它还能活多久。但是,如果拓宽这条街,这棵老槐树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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