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园青坊老宅

作者:杨黎光



这个女鬼的出现预示着什么。
  月清住的这个东厢房,有一个窗朝着厨房,躺在床上的月清注意力一直在厨房里,想着想着,意识就有点模糊了。
  月清刚刚闭上眼睛,过厢里突然打了起来,打得地动山摇,几乎把屋顶都要掀翻了。她吓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飞快地跑到三个儿子的房间里。只见老大和老三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谁也不示弱。同日的头上在流血,同年的头上也有一个血包。
  这时,素梅带学生上晚自习去了,同月吃完晚饭就出去了。修车铺生意不好,同月一直在想其他的生财之道。
  原来,同年同日吃完晚饭。就回到他们的房间里。今天,同年要想办法告诉弟弟,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要让弟弟们主动把房子让出来。他想,让两个弟弟搬到修车铺去住。其实,修车铺并没有多余的房,只是一间约四十多平方的临街的店铺。只要有多几部车来修,兄弟俩就只好把车停在人行道上。除了那个装零配件的小库房,邵长河在世时,在铺面的天花板上隔了一个小阁楼,堆放东西。那阁楼很矮,人在上面进出都要弯着腰,夏天热气能把人蒸透,冬天寒风能把人冻僵。
  同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拿出一张照片,是公司团支部组织郊游活动时,同年偷偷地给时美琴照的。
  同日拿着照片,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时美琴长得实在不怎么样,就递回给同年,问:“这是谁呀?”
  “我们公司的同事。”
  “不会是你们在谈对象吧?”
  同年郑重地说: “我们是在谈对象。”
  同日说: “啊?同年,你是不是想老婆想疯了,随便从街上捡一个就是了!”
  这句话对同年有点刺激,他不高兴地说:“除了家在县里、本市没房子,其他都不错呀。”
  同日没有兴趣跟同年讨论这件事,又将照片还给同年。
  同年把话深入了一步: “她说,有房子就结婚。”
  同日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那你就找房子结婚吧。”
  同年睁大了眼睛瞪着同日说: “我到哪里去找房子?”
  同日这才明白了同年的意思,他直盯着同年问: “你不是叫我们给你让房子吧?”
  “长兄当父嘛,你们应该考虑一下。”同年这话说得就有点太自私了。
  同日不屑地说:“什么长兄当父,不就是比我早生几分钟嘛。要是我在下面,也许我先出世,那我就是长兄了。”
  同年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妥,就改口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找一个女朋友不容易,你们要体谅我。”
  这时,同日拿起仍然放在枕头上的照片,抖了抖,说:“这样的女人,随手可以抓一把,什么容易不容易的。”
  说着,他想把时美琴的照片扔到枕头上,谁知扔重了一点,照片从枕头上滑到地上去了。
  同年震怒了,他本来坐在床边的一张凳子上,这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直指着同日喝道:“你给我捡起来!”
  同日从来没有见过同年生这么大的气,他觉得这事根本不值生这么大的气,三兄弟过去在一起谈女人的话比这损多了,也没见谁生气过。同日这些年收敛多了,很少与人争斗,见到难说话的顾客也能忍则忍。他瞪着同年没有动。
  同年一下扑到同日身上,扭着他的脖子要他捡。同日不愿意,两个人缠在一块打了起来。同年不是同日的对手,他拿起一根支窗户的棍子,朝着同日头上就是一下,同日的头流血了。同日抄起旧皮鞋朝同年头上砸去,同年的头上也隆起了一个包。同年当然不依不饶,他伸手掐着同日的脖子,掐得同日脸都变成猪肝色了。同日也回手掐着同年的脖子,掐得同年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月清进来了。见两个儿子缠在一起打成这样,月清急了,上去拉,拉不动。两人扭来扭去,把个骨瘦如柴的月清一会儿甩到这边,一会儿甩到那边。
  月清脸都白了,怕两个儿子没轻没重的打坏了,吓得直叫。一急,嗓子突然失声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话的月清拉不住同年,又转过身来去拉同日,她也同样拉不动打急了的同日,只好从后面抱着他,不让他再打下去。
  在月清抱住同日时,同年腾出一只手,又抓住了那根棍子,朝着同日的头就是一下。同日一偏头让开了,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棍子打在了同日身后月清的头上,棍子断成两截。月清两眼金星直冒,眼前一片漆黑,抱着同日的手软了下来。摔在门槛上,失去了知觉。
  两兄弟这才发现把母亲打倒了,赶紧停了手,过来拉母亲。月清已经口吐白沫,满脸是血,人事不知了。
  两个人赶紧背着月清往医院跑。
  那张掉在地上的照片,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了。
  月清在医院里昏死了三天。医生说,是严重的脑震荡,加上她那虚弱的身体,要不是送得快,她的呼吸可能就上不来了。
  三天后,月清醒来了,她想睁开眼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是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脑子中一下浮现出当年怀这三个儿子所遭的罪,如今这感觉又出来了。孩子们都围在床前,素梅一连声喊妈,月清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医院里。医生让她服了几片药,她又昏昏地睡去了。
  第四天,月清再次醒来。尽管头痛欲裂,但她坚持要出院,她心疼住院费。
  月清留下了严重的脑震荡后遗症,一觉醒来,睁开眼即是天旋地转,要再闭上眼躺好久,才好一些。
  自从生下第一个孩子开始,这几十年,月清像一个一直旋转着的陀螺,现在突然停下来了,月清感到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
  陀螺一旦停止旋转,就要倒下。
  那一天,月清叫素梅把同年喊回家,问了缘由。同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母亲说了一遍,月清不停地流眼泪,直流得同年也跟着掉眼泪。
  她对同年说:“孩子,婚是要结的,妈妈来想办法,你还是要回家来住。你住在集体宿舍里,人家怎么会跟你成家呀?”
  当天晚上,月清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快到天明的时候才合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月清才醒来,这么多年第一次睡到这么晚。她睁开眼睛,又是一阵眩晕,只得又闭上眼睛,等待着眩晕过去。眩晕,使她感到自己是躺在一叶孤舟上,孤舟在江面上飘荡,没根没底的。
  过了一会儿,月清再慢慢睁开眼睛,觉得家里特别地静。素梅已经上班去了,同月也去了修车铺,逼仄的家,突然变得空空荡荡的。
  月清望着床顶,床顶挂着一张已经发黄的蚊帐。这床蚊帐差不多已经用了十年,还是丈夫长河买的,如今蚊帐上大洞小洞补了无数。她想起了自己结婚的日子,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挂了一床红色的带有围幔的蚊帐,满房喜气。而当年躺在这张床上的情窦未开的女中学生,如今却成了一个未老先衰的女人,转眼差不多一辈子已经过去了。这一辈子自己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呀,月清潸然泪下,泪水顺着眼角流进了耳朵里,滚烫滚烫的。
  月清挣扎着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又是一阵眩晕。她坐在床沿上,两手撑着床板,垂着头,又闭了一会儿眼睛。眩晕过去以后。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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