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园青坊老宅
作者:杨黎光
钱启富很有兴趣地问: “老板为什么不放在自己的店里呢?因为你学的就是店里的生意呀!”
黄先生说: “这就是我们潮州人的生意经,放在自己的店里风险就大了,如果店子经营不好,那不师徒都没有了生计?放在别的店里,是为了减少风险。”
钱启富和程基泰似懂非懂地点头,觉得这个黄先生一定很会做生意。
接下来,黄先生就问他们最富有的徽商都集中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钱启富最清楚。他手舞足蹈地讲了自己当年和父亲到徽州去,看到的大房子和一个一个的古村落。黄先生兴奋得不停地给钱启富倒酒,反而把程基泰冷落在一边了。
钱启富喝得面红耳赤地问: “黄先生准备住多久?”
黄先生说: “可以住一段时间,就想去徽州看看。”
钱启富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说:“行,我带你去。”
程基泰在一旁提醒道: “黄先生,您不是要找投资项目吗?”
黄先生也喝得有点多,他摇着手说: “那不急,那不急。”
程基泰想,怎么能不急呢?人不能玩物丧志呀,我得帮帮他,明天去市政府打听打听。
钱启富喝多了一点,回到家里就躺下了,朱银娣一边帮他脱衣服,一边骂: “你也没有酒量,不要钱的酒就猛喝,伤的是自己的身体。”
钱启富说:“见识短,见识短,今天我是酒逢知己干杯少呀!”
“知己?程小开那穷样,每天有碗饭吃就不错了,还能给你介绍一个什么知己?”
钱启富闭着眼睛制止朱银娣: “你别瞎说,这次程小开介绍的是一个真正有来路的人。”
朱银娣问: “什么来路7,到底是什么人?”
钱启富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第二天,钱启富酒醒了,脑子也清醒了,和香港这位黄先生见面,唤醒了钱启富做古玩生意人的职业敏感。旧社会做古玩生意的人,都善于察言观色,一眼就可以看出走进店来的人,是来看的还是来买的。甚至能通过衣着、言谈、举止和神情,分析出客人的身份和职业,揣摩他买古玩是自己收藏,还是送礼,然后投其所好,把东西以最好的价格卖出去。比如有太太小姐来买翡翠,他先把她们的气派夸一遍,然后再把她们的皮肤夸一遍,说这样的皮肤戴什么都好看。同时又在猜测她们会买多少价位的翡翠,再拿出相应价位的手镯或戒指让她们试戴。戴上以后,不是夸手镯戒指好,而是夸太太小姐戴得好看。这样一通夸,不但能让她们非买不可,而且还不好意思还价。这时,他再主动给一个优惠折扣,让她们乐滋滋地往外掏钱。
解放后,钱启富的这一手没有用了,到旧货商店来买东西的人,没有有钱人。钱启富也是个穷人了。昨天坐轿车,进宾馆,吃宴席,钱启富想,啊,现在有钱的香港人是这样生活的!他毕竟曾经是个精明的古玩商,通过一晚上的交谈,他已经把黄先生揣摩得八九不离十了。这位黄先生对徽州那么感兴趣,绝不仅仅是想去玩玩。自己退休在家,正闲着呢,陪着黄先生到处转转,有吃有喝,有什么不好。
第三天,钱启富就和黄瀚浩一块儿去了徽州。
这两天程基泰可忙了,到处帮着黄瀚浩找投资项目,他觉得商人只有做生意才是正事,找那些古玩会误事的。在投资项目还没有找到前,让钱启富陪着黄先生去玩几天也好,他要乘着这个时间,把投资项目找到。黄先生手里有钱,不愁找不到投资项目,现在到处都在建设,到处都缺钱。
他兴致勃勃地跑到市政府,在门口传达室,一位值班人员问明他的来意后,让他登记一下。登记的时候需要出示工作证,这一下让程基泰作难了,他连工作都没有,哪有工作证呢?值班人员看了看他,说:“连工作证都没有,还谈什么投资项目?”任程基泰怎么说,人家就是不让他进去。
一头沮丧的程基泰回到了园青坊。在街口碰上了居委会丁主任。丁主任与一般居委会的老妈妈们可不同,她是个部队转业干部,干居委会主任十几年了。
那天程基泰被小轿车接走,很多人看见了。园青坊大街没有大人物,有人坐小轿车,是件稀罕事。丁主任当了十几年的园青坊大街居委会主任,对辖区内家家户户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一个细心的有责任感的丁主任,有小轿车来园青坊接程基泰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不关心。今天看到程基泰就远远地喊住了他:“老程,这几天忙什么?听说,有小轿车来接你,是家里海外关系接上了吗?”
程基泰听到“海外关系”,心里本能地“咯噔”了一下,过去为了这个“海外关系”可没少吃苦头。又一想,不对呀,现在“海外关系”又是个宝了!马上把脖子朝上仰了仰,好像耍出一口气似的,说: “翠玲在香港找到她爷爷了,前几天托朋友给我带东西来,来人是香港的投资商,住在迎江宾馆,那天是他派车来接我的。”程基泰像个饶舌的女人,差点就把程翠玲给他带来两千元港币的事也说出来。
丁主任一听,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失踪的程翠玲怎么去了香港,还找到了她爷爷?
程基泰不等丁主任开口,又接着说: “翠玲让我帮她的朋友找投资项目,我刚从市政府回来。”
“啊?市政府?”丁主任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开”,还有那么一个不读书不学好的女儿,怎么去了香港就变了一个人啦?还回来找投资项目?市政府也是他可以进出的?
程基泰根本就不想听丁主任说什么,更担心她刨根问底,自己回答不出来反而露出狐狸尾巴,就说:“丁主任,我还有事,先走了。”把丁主任一个人晾在那儿。
钱启富陪着黄瀚浩去了歙县,又从歙县到了黟县,这是古徽州“一府六县”中的两个老县。特别是黟县,虽是古徽州最小的一个县,却出过大批徽商,至今保存着完整成片的古村落,那些古村落都是在明清之际,徽商鼎盛的时期盖的,让黄瀚浩看得如醉如痴。
钱启富发现,黄瀚浩看风光少,看民居多。在古民居里,又是看房子的结构少,看房里的摆设多。
钱启富陪着黄瀚浩,边参观,边讲解:徽州民居一进屋都是一个大厅堂,厅堂正中照壁上垂挂的是大型画轴,又称中堂。多是山水花鸟,或者是象征吉祥如意的福、禄、寿老人。画轴两边,往往垂挂红底金字、或蓝底金字,出自名书法家的木质漆联。
厅堂里都会摆一个条案,条案一般与照壁宽度相同,条案的中间会放一个自鸣钟,自鸣钟的两边是“左瓶右镜”,即左边一个瓷花瓶,右边一个玻璃镜,自鸣钟的边上再放一个直简的瓷瓶,那是放帽子用的,叫帽筒。帽筒出现于清朝,那时人们外出时,都会戴顶瓜皮小帽,进屋后,便顺手把帽子套在帽简上。这些合起来,寓意为“终(钟)生(声)平(瓶)静(镜)”。
钱启富发现,黄瀚浩没有用心听他讲解,而是对条桌上的摆设兴趣浓厚。在钟、瓶、镜、帽筒四样东西中,又对花瓶兴趣最大。每到一户人家,只要许可,他都会把花瓶拿起来,看看瓶底的落款,然后又摇摇头放回原处。
他失望地对钱启富说:“都是假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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