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园青坊老宅

作者:杨黎光



“掌眼”和合伙人不同,他和老板是雇佣关系。但当合伙人需要共同出资,共担风险,一件东西买错了,十件东西赚的钱可能都不够赔。当“掌眼”就没有这些风险了,只要你专业知识强,尽量别出错,看不准的就别买,可以说,是一种很稳当的职业。于是他说: “帮帮忙可以,反正我已经退休了。可这钱……”
  黄瀚浩马上说:“不用客气,这是佣金,是您应该得的。每次收到好东西,我都会按一定比例付给您一笔佣金。”
  钱启富当然知道“佣金”是什么,可解放后他就没有听到过“佣金”这两个字了,一开始就收人家这么多钱,心里还真有点不踏实。后来转念一想,“掌眼”也是一门行当,而且是一门需要相当深功底的行当,没有十几二十年在古玩界的滚打,是干不了“掌眼”的。过去,在古玩界,“掌眼”是个很吃香的行当,是要用轿子来请的。我现在跟在港商后面是做生意,他赚钱,我挣“佣金”,是天经地义的。
  钱启富收下了黄瀚浩的钱。吃完饭后,便急着回家,把钱拿到家里,才真正是自己的钱。
  黄瀚浩打电话到宾馆总台要了车,然后送钱启富去大厅门外上车,经过一个厕所,钱启富突然说: “我去一下厕所。”其实,他并没有内急,上厕所只是想看看那信封里的钱。当着黄瀚浩的面一直不好打开。
  钱启富进到厕所的隔间里,插上了门,一屁股坐在马桶上,打开信封,看到好几扎花花绿绿的钞票,都是崭新的。他真想一张一张点一点,体验一下点钞票的美妙感觉。但,黄瀚浩还在大厅里等,不能耽误太长时间,他把信封收起来,出了厕所。
  在宾馆大堂门口,宾馆的车已经等在那儿了。
  钱启富怀揣五千元外汇券坐上了车,有一种发了横财的感觉。钱启富是见过大钱的人,但解放后这些年他穷透了,现在总在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其实,真正有发横财感觉的是港商黄瀚浩。钱启富已经离开古玩界很多年,这几十年国内没有古玩市场,他更不知道海外古玩市场的行情。如果他知道了仅那对将军罐,在海外市场的价格至少在十万港币以上,不知他又会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送走钱启富后,黄瀚浩就在宾馆院子里散步,一步一步颠得真是轻快。
  美滋滋的钱启富在牌坊前下了车,脚下生风般地往家里走。天已经黑了,钱启富看到前边有一个人身影有点熟悉,原来是曹老三,手仍然挂在脖子上。
  看到曹老三,钱启富一下又回到了老宅的现实中,老宅前段时间闹鬼的事又出现在眼前,这使钱启富突然有一种晦气的感觉,怎么一回来就碰上遇过鬼的人?他放慢了脚步,觉得不管是真是假,跟在这种人后面都有点不吉利。
  钱启富转身往回走,走到街口再拐回来,直到看不见曹老三以后,他才进了老宅的大门。刚进门,就有一个人从身后急匆匆地越过,是住在一进东厢房的吴家主人吴富生,是市供销合作总社的一个副股长。
  钱启富打了一个招呼: “吴股长,下班啦?”
  吴富生赶紧回头应了一句: “哦,是老钱啦。今天又加班写材料,回来晚了。”
  钱启富看见朱银娣,马上堆出一脸的笑,没想到朱银娣兜头就是一句骂: “你走了这么多天,也没有一点音信,死哪儿去啦?”
  钱启富一脸的笑凝固了,刚进家门,就说死哪儿去啦,真不吉利。但毕竟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也习惯了,何况怀里揣着巨款,也可以冲冲晦气。他仍然是老习惯,走到床边,脱下鞋子,先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一会儿。他的报复就是,不马上把喜讯告诉老婆。
  朱银娣骂完就问: “吃饭没有?我给你去热一热。”
  钱启富眼睛也不睁,用手挥了挥: “不用了,我已经在迎江宾馆用过了。”钱启富把话说得文绉绉的,又找到了过去当老板的感觉,因此,吃过了,就变成用过了。
  钱启富怎么躺得住,怀里揣着钱呢!他睁开眼睛,透过蚊帐看到在厨房里忙活的朱银娣,忍不住喊了一声:“你来一下。”
  朱银娣听见钱启富喊,就走进房间,问:“什么事?鬼喊鬼叫的。”
  钱启富说:“把门关上。”
  朱银娣回头看看,说:“门是关着的。”
  钱启富仍然躺在床上不动身只动嘴: “再去看看,把门插上。”
  朱银娣莫名其妙: “搞什么鬼哟。”还是把门插上了。
  钱启富这才从床上爬起来,从怀里掏出那个大信封递给朱银娣:“来,看看。”
  朱银娣嘴巴上说着: “什么稀罕东西?”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再接过信封打开来。“哎哟——我的妈呀!”朱银娣像被开水烫了似的一声叫, “这是什么钱?”
  只见有好几扎,都是崭新的,有灰色的一百元面额的,有酱红色的五十元面额的纸币,还有浅绿色十元面额的,上面都印着“中国银行外汇兑换券”的字样。
  钱启富得意地说: “没见过吧?这叫外汇券,就相当于美金。”
  “美金?”朱银娣第一反应是, “我们要美金干什么?又不能花,不能当饭吃。”
  钱启富用手点着朱银娣的脑袋: “木头,木头,这叫外汇券,现在在国内什么都买得到,你不是稀罕彩色电视机吗?凭这外汇券,在免税商店就可以买到。”
  “哦,不,不买彩电,我们要买房子了。”朱银娣立即想到老宅要拆的事,她嘴巴里发出怪怪的声音, “这么多,一共是多少呀?”
  钱启富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说: “点吧,点点就知道了。”
  朱银娣马上坐到桌前,全起那些外汇券,右手在舌头上蘸着口水,一五一十地数起来。
  钱启富又躺到床上去了,闭上眼睛听着老婆数钱。那崭新的纸币,在老婆手上一张一张地滑过去的声音,撩拨着他的心尖。这种心痒的感觉美妙无穷。
  突然,有什么东西碰到门,轻轻地响了一下。钱启富眼睛不行耳朵灵,一下坐了起来:“谁?!”
  朱银娣吓得不知道将钱往哪儿放,匆忙中,一拉被子将钱盖上了。夫妻两人呆呆地坐在那儿,好像在等着大祸临头。
  半天,没有动静。钱启富叫朱银娣去看看。
  朱银娣战战兢兢地开了门,伸头看去,门外黑黑的,连个人影也没有。第九章
  这几天,齐社鼎的病情稳定了,谢庆芳就总在房间里东戳戳西捣捣。谢庆芳爱整洁,只要有点空闲就收拾东西。今天,她忽然想把连廊上的那盆死了好久的腊梅搬走。
  躺在屋中床上的齐社鼎透过窗户看到了,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谢庆芳还以为他要大小便,急忙进到房间里问他,他却抬着一只手指着那盆枯死的腊梅。谢庆芳不明白,急得满脸通红的齐社鼎以手指蘸水,在床头柜上写了两个字:别动。
  谢庆芳还是不明白,问: “什么别动?”
  齐社鼎咿咿呀呀地用手指着那盆腊梅。
  谢庆芳明白了,生气地骂:“神经病!这盆腊梅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了,还放在那儿不让扔。”
  齐社鼎哭了。他是个病人,谢庆芳只得依着他。可谢庆芳不知道,这盆腊梅和腊梅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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