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双手合十
作者:赵德发
云舒曼在五洲宾馆订了个豪华套房,让司机一过午就接老和尚。两点半钟司机来了电话,说已经把老和尚送进房间。云舒曼就给乔昀打电话,说老和尚到了,并告诉他房间号。乔昀说:“舒曼,谢谢你呵。”
批阅了一些文件,时间到了五点。云舒曼正考虑要不要给乔昀和老和尚订晚餐,乔昀却打来电话,让她派车把老和尚送回去。云舒曼也不再多问,立即让司机过去。可是过了一会儿,乔昀又打来电话,让她过去一下。云舒曼说:“我的车还没回来,有事能不能在电话里说?”乔昀说:“电话里说不方便。你还是打个车过来吧。”云舒曼只好下楼打车,去了五洲宾馆。
敲开303房间,云舒曼发现乔昀满面红光,眼神炯炯。他关上门,让云舒曼坐下,亲自为她倒了一杯水。云舒曼道一声谢接过来,问:“市长,怎么没留老和尚吃饭?”乔昀说:“我和他这次是私人之间的会面,让人看见不好。我已经给他钱,表示心意了。”自己掏钱给老和尚,这种做法让云舒曼有些吃惊。她沉默片刻,喝一口水,又问:“跟他谈得好吗?”乔昀兴奋地在她面前踱来踱去,说:“好,很好!这个老和尚有些道道!”云舒曼问:“有什么道道?”乔昀说:“他坐禅六十多年,不只是精通禅理,还有了神通。他在台湾,就预见到飞云寺现任住持要出事,所以就赶了回来。”云舒曼笑道:“他跟我也说过这话,可我认为那是巧合。”乔昀说:“就算是巧合,可他刚从台湾回来不久,和我初次见面,怎么会知道我的那么多事情呢?就连我女儿在一中谈恋爱他也知道,还说出了那男孩的体貌特征和家庭情况。哎呀,我算是服了!”
云舒曼不相信老和尚真有神通。她想,老和尚知道乔昀的情况,很可能是因为身边有个蔺璞。当律师的人,会了解到许多事情。但她不愿向乔昀指明这一点,只是微笑不语。她猜想,市领导班子换届在即,乔昀私下里约见老和尚,大概是问询官运的。
这时,服务生敲开门,端来一些酒菜,摆在茶几上。服务生走后,云舒曼满心疑惑地问:“这是给谁吃?”乔昀瞅着她暧昧地一笑:“我和你呀。难得今晚没有应酬,咱俩好好喝上一回。”云舒曼觉察出乔昀的异样,站起身说:“对不起,我还要回家给孩子做饭。”乔昀拧着眉头说:“今天给孩子做饭,明天给孩子做饭,你那个老公就不能做一回?难道他不是孩子的爹?”云舒曼叹口气说:“好吧,我陪你喝一杯再走。”乔昀赞许地笑起来:“这就对了!”说罢,他拍拍双人沙发的另一边:“来,快坐。”云舒曼像没听见一样,坐到了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乔昀对此似乎没有介意,他把一瓶高级红葡萄酒打开,斟上两杯,然后举起一杯:“舒曼,很高兴你能留下来陪我,我敬你一杯!”云舒曼只好把另一杯端起,和他一碰,说:“谢谢。”乔昀喝下半杯,瞅着她说:“我特别喜欢你这个‘谢’字。”说罢,他用指头蘸茶,在茶几上用漂亮的行书写了两行字:“言不尽意,身体寸寸皆相思;寸玉佩身,意想千般却无言。”
云舒曼记起来,这是她往日为情发烧时与乔昀的对句,里面都有拆开的一个“谢”字。她羞红了脸,伸手将字抹掉,一边擦手一边说:“写这些做什么,我早就忘了。”
乔昀摇头道:“我可没忘呵。我今天郑重地向你道歉。”云舒曼说:“道什么歉。”乔昀说:“爽约香炉山,悔心重如山呐!”云舒曼听了这话心中一酸,差一点掉了眼泪。但她还是将情绪稳定下来,说:“乔市长,我那时犯了糊涂,不该有那种不健康的想法。”乔昀摇摇头道:“怎么叫不健康。我的表现才是不健康。对你这样的优秀女性那么粗暴,冷酷,不是有病又是什么?我自罚一杯呵!”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又倒上一杯,端起来说:“舒曼,这一杯我来约你吧,哪个周末如果没事,咱们再去香炉山。”云舒曼说:“可以再去,但不一定只有我和你。我和青岗县已经议定了开发方案,你可以去现场指导。”乔昀说:“现场指导不是不可以。可我现在说的是,咱们像上次那样去。”云舒曼微微一笑:“怎么,你不想年底升上菩萨果位啦?”乔昀眼里放出光来:“雨老下午说了,我实现那个目标完全没有问题。”云舒曼暗暗冷笑,端起杯子道:“那太好啦,我提前向你祝贺!”乔昀举杯“当”地和她一碰,一口气喝光,然后说:“我并不是搞唯心主义,盲信老和尚的话。你想,我乔昀干副市长这么多年,论德论才论政绩,在怡春应该算是有口皆碑吧?这次换届不考虑我,天理不容!”
云舒曼想,撇开个人恩怨平心而论,她也觉得乔昀应该得到重用,起码是当上常务副市长。她给乔昀再倒上酒,端起自己的半杯说:“乔市长,我真的很敬佩你的领导才能,同时非常感谢你这几年来对我的栽培。我敬你一杯!”乔昀又干了一杯,说:“别说这些话,和你共事,是缘分,也是我的福分,我该感谢你。”说罢,他含情脉脉,向云舒曼伸出了一只手。
云舒曼迟疑了一下,觉得不做回应不好,就抬起手和他握了握。但乔昀突然用力握住那只手,把她拉向自己。云舒曼一边向后拽一边说:“乔市长,别这样。”但乔昀不放手,更加用力,云舒曼终于被拉到了他的怀中。乔昀将她的双肩搂住,将脸贴到她的腮边说:“舒曼,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说罢就用嘴咬住了她的耳垂,轻轻柔柔地吮着。云舒曼并不知道,自己的耳垂原来暗藏了机关,让那乔昀只吮几下,机关就悄悄开启,一股电流从那儿传导出来,让她全身的每一条经络都开始抖动。她觉得周身发热,四肢酥软,只好伏在乔昀怀中一动不动。
后来,她觉得自己变成一片云到了空中,游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便停在了一处地方。接着,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上来,让她突然坠落。她睁眼一看,身上是乔昀,身下是床。久违了的男人的压迫,让她感到了一种幸福的窒息,而瑜珈理论中的一些告诫,却让她采取了推拒的动作。但乔昀搂住她不放,且疯狂地吻她。云舒曼说:“你先停一停,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吧?”乔昀果然停住,喘息着说:“什么问题?快说。”云舒曼说:“你破了戒,当不成菩萨怎么办?”乔昀哈哈一笑:“老和尚说了,我乔昀呵,官运财运桃花运运运亨通,百无禁忌!”
听了这话,云舒曼心中一凉:怪不得乔昀今天这么大胆,原来是老和尚的话让他有恃无恐。那么自己今天成了什么角色?自己只是乔昀要走桃花运的一个采撷目标而已!
她用尽全力将乔昀一推,抽身下床,跑到了外间。
乔昀追了出来,他羞恼地问:“舒曼你是怎么回事?”
云舒曼理一理零乱的头发,冷笑道:“怎么回事,我写给你看吧。”说罢,她用指头蘸着杯中残酒,在茶几上写下两行字:“君觅桃花且须觅,可惜桃花不是云。”
写罢,她拿一张餐巾纸将手擦擦,往垃圾桶里一扔,提起包开门走了。
第十九章
运广集团断绝了对飞云寺僧人的供养。
本来,芙蓉山庄宋经理每到月底都会来一趟寺里,给僧人发放单金,并按每人每天八元钱的标准拨给下一月的伙食费。但十月份将尽,宋经理一直没来。
他却没忘了取香火钱。按照郗老板原先定下的“收支两条线”的原则,香客们每天投进功德箱里的钱都由宋经理派人来收。每天傍晚,僧人们的晚课还没结束,宋经理派来的两个人已经等在外头。僧人们离开大殿,他们便去把功德箱的锁打开,倒出一摊纸币硬币,在慧昱或慈辉的监督下清点完毕,然后提着钱回芙蓉山庄。慧昱或慈辉只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上一笔,作为宋经理查账的依据。在觉通出事之后的一段时间,香火钱急剧减少,有几天甚至连一毛也没有,功德箱空空如也。直到媒体开始宣传雨灵老和尚的贝叶经,来芙蓉山的人增多,功德箱才倒出了较多的钞票,每天几十块、上百块不等。这些钱,当然都被运广集团收走。
进入十一月,还不见宋经理来发钱,有些僧人就沉不住气了。这天,一凡和慈辉把慧昱叫到客堂说,咱们不能这样等下去,得找宋经理问一问。慧昱便打电话给宋经理说了这事,宋经理说:“对不起,我请示郗总了,他说让飞云寺僧人自食其力,运广集团今后不再管了。”慧昱一听着急起来,说:“这怎么行,原来定好的事情怎么能改呢?”宋经理说:“没办法,老板怎么定我怎么执行,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慧昱说:“让我们自食其力,那你怎么还每天来收香火钱?”宋经理说:“往后不去收了,我现在就把钥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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