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冷月
作者:(美国)杰弗里·迪弗
“嗨,真漂亮啊,”普拉斯基边说边冲着这张证书点头。“看这些卷轴,这一切都太棒了。”
莱姆点头指指滚动架上的文件夹。“都在那儿了,萨克斯。内务部的长官必须确保让其他警察都相信他已卷入腐败案中。他每个月给你父亲几千美元来挥霍,让人觉得他在收受贿赂。他必须赢得信任——如果有人认为他是报信的人,那他可能就被杀了,特别是托尼·加兰特也涉及此案。内务部开始假装对他进行调查,所以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这桩案子之所以停止了,是因为他们缺少足够的证据。他们与犯罪现场调查部门达成协议,这样证物追踪链卡片就丢了,或者填错了。”
萨克斯低下头,接着温柔地一笑:“爸爸总是最谦虚的。这奖章就像他的性格——没有人知道他得过最高奖赏。他也从来没有提过。”
“你可以读读这些细节……你父亲说,他当时身上装了窃听器,可以提供所有他们需要的关于加兰特和其他涉案警察的信息。但他没有当庭作证,因为不想连累你和你母亲。”
她盯着那枚来回摇晃的奖章——莱姆有些不悦地想着,这样就像钟摆一样。
最后,隆恩·塞利托搓着双手说:“听着,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他嘟哝着,“但我们能不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去曼妮餐厅好吗?我该吃午饭了。还有,知道吗?我打赌,他们店里一定付过暖气费了,林肯。”
“我也要去,”莱姆真诚地说,不过他相信自己很好地掩饰了真实的想法,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出去,不想坐在轮椅上吹冷风。“但我要给《纽约时报》写一封读者来信。”他朝电脑点了点头。“还有,我得在这儿等修理工。”他摇摇头。“从一点等到五点。”
汤姆想说些什么——毫无疑问,肯定是想催莱姆出去——但是萨克斯却说:“对不起啊,我还有些别的计划。”
莱姆说:“如果又是冰又是雪,我可不感兴趣。”他猜想,萨克斯和那个女孩,帕米·威洛比,正在计划出游,同行的还有被帕米领养的哈瓦那犬杰克逊。
但很显然,艾米莉亚·萨克斯有不同的打算。“当然了,”她说。“我是说,当然有雪和冰了。”她笑笑,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但我要做的事和你无关。”
“感谢上帝。”林肯·莱姆边说边朝天花板呼出一股热气,然后将目光转回电脑屏幕上。
***
“是你。”
“嗨,警探先生,你还好吗?”艾米莉亚·萨克斯问。
阿尔特·施奈德在他房门口看着她。他看起来比上次他们见面时精神多了——那会儿,他正醉卧在小货车的后座上。但他现在还是很生气的样子,用红红的眼睛瞪着她。
但当你的职业意味着你时常会被人用枪瞄准时,这种虎视眈眈的怒视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萨克斯微笑着说:“我只是来道谢的。”
“哦,谢什么呢?”他拿着一只咖啡杯,但里面显然装的不是咖啡。她看见餐柜里又出现了很多酒瓶。她也注意到,从家得宝(注:全球最大的装潢零售公司。)建材家装商店里买来的翻新材料根本没有多少进展。
“我们把圣詹姆斯酒吧的案子结了。”
“是,我听说了。”
“这里有点冷,警探。”她说。
“亲爱的?”一位女士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她身材健硕,留着棕色短发,面容愉悦而开朗。
“城里来了个熟人。”
“请她进来。我来泡咖啡。”
“她很忙,” 施奈德酸溜溜地说,“她总是满城乱跑,什么事都做,还喜欢问问题。她不能久留。”
“我都快冻死了。”
“阿尔特!请她进来。”
他叹了口气,转身往里走,萨克斯跟着他,并关上门。她把外套脱下,放在椅子上。
施奈德的妻子走过来,她们握了握手。“让她坐那把舒服的椅子,阿尔特。”她批评自己丈夫不好客。
萨克斯坐在那把旧的巴卡隆奇椅子上,施奈德则坐在沙发上。沙发被他压得吱吱呀呀响。他把电视音量调高,那里正在播放疯狂而刺激的篮球赛。
他妻子端来两杯咖啡,并把电视声音调低。
“我不要。”施奈德边说边看看自己的咖啡杯。
“我已经倒了。你要我扔了它吗?浪费这么好的咖啡?”她把咖啡放在他旁边桌子的杯垫上,然后回到厨房。
萨克斯一言不发地呷了一口浓咖啡,施奈德则盯着ESPN体育频道,眼睛注视着三分线外的投篮点;当篮球刷的一声投中时,他轻轻握紧了拳头。
插播广告了。他切换到“名人大比拼”节目。
萨克斯记得,凯瑟琳·丹斯提到过,沉默能有效地让某人开口说话。她于是坐在那里,喝咖啡,看着他,却什么也不说。
最后,施奈德恼火地说:“圣詹姆斯的案子?”
“嗯。”
“我看到报道,丹尼斯·贝克尔是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还有副市长。”
“是的。”
“我和贝克尔接触过几次。看起来还行。他竟会卷入这件事情,这真让我惊讶。”施奈德一脸担忧的样子。“还有谋杀案吗?萨克斯基和另外一个人?”
她点点头。“还有一起谋杀未遂。”她没有说,她自己就是那个几乎送命的受害人。
他摇摇头:“搞钱是一回事。但是杀人……这就完全不同了。”
阿门。
施奈德问:“罪犯中有没有我告诉你的那个人?他在马里兰有房产,或者别的什么?”
她觉得,他也应该获得一些功劳。“那是华莱士的地方。但那不是房产,而是一样东西。”萨克斯解释了关于华莱士游艇的事情。
他苦笑了一下:“没开玩笑吧,梦露号游艇?真恶心。”
萨克斯说:“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们可能还破不了案。”
施奈德表现出短暂的满足感。接着他想起,自己真是疯了。他用力站起身,叹了口气,往杯子里又倒了些威士忌,然后又坐下来。他的咖啡一口都没喝过。他又开始换频道了。
萨克斯说:“我能问你一些事情吗?”
“我会阻止你吗?”他咕哝着说。
“你说你认识我父亲。认识他的人剩不下几个了。我只想通过你打听一下他的事情。”
“第十六大道俱乐部的事吗?”
“不是的,我不想知道那些事情。”
施奈德说:“他很幸运,脱身了。”
“有时你得避开子弹。”
他点点头。“至少后来他不再那么干了。听说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惹什么麻烦了。”
“你说你和他一起工作过。他不太谈他的工作。我一直想知道,那时候是什么样的。我想写点东西。”
“写给儿孙们看吗?”
“差不多吧。”
施奈德不情愿地说:“我们从来没有搭档过。”
“但你认识他。”
他犹豫了一下说:“是的。”
“你只要告诉我:那个指挥官的事……那个疯狂的家伙?我一直想了解那件事的内幕。”
“哪个疯狂的家伙?”施奈德轻蔑地说,“这样的人太多了。”
“就是那个把战术部队派到错误的公寓的家伙?”
“哦,你是说卡卢瑟吗?”
“我想是他吧。爸爸当时在巡警队工作,他有一次尽力拖住绑匪,直到紧急勤务组找到正确的案发地点。”
“是的,是的。我也在场。真是个混蛋,那个卡卢瑟。白痴……感谢上帝,没有人受伤。哦,就是那天,他忘了带扩音器的电池……还有一件事:他让人给他擦靴子。他总是派新手去做这种事,你知道的。还给他们几分钱小费。我是说,给穿警服的人付小费,这真是很奇怪的事情。但他就付五分钱?”
施奈德把电视音量调低了一些,笑着说:“嗨,还想听个故事吗?”
“当然。”
“好吧,你父亲、我和其他一帮人下班后打算去花园运动场,看一场拳击赛、球赛什么的。有个小家伙冒了出来,拿着一把土枪——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她明明知道,但嘴上却说不知道。
“就像那种自制的手枪。只能装一发.22口径的子弹。这个可怜的家伙想抢劫我们,你能想到的。他就在第三十四大街马路中间要抢劫我们。我们把皮夹递给他。然后你父亲假装无意中把皮夹掉在了地上,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那家伙弯下腰去捡皮夹。当他再站起来的时候,他完蛋了——直勾勾地面对着我们的枪口,四把史密斯警用手枪,都上了膛,随时准备发射。瞧那家伙脸上的表情……他说:‘今天真不是好日子。’这是不是很经典?‘今天真不是好日子。’老天,为这事,我们乐了一晚上……”他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哦,还有件事……”
萨克斯边听他说,边点着头,同时做着记录。事实上,这些故事中的大部分她都知道。赫尔曼·萨克斯不是那种不愿意和女儿谈工作的人。他们会接连几个小时呆在车库里,修理汽车传动装置或燃油泵,这时父亲就会向她叙述警察在街上巡逻时发生的故事——为她今后的事业播下了种子。
她向他提了更多的问题,他都一一作答——有时很急切,有时很生气,有时又心不在焉,但都能告诉她一些事情。施奈德站起来几次去倒酒,还时常看看表,再看看她,意思很明显:你难道没有别的地方要去吗?
但她只是舒舒服服地坐在巴卡隆奇椅子上,问个没完,甚至还讲了一些她自己的战斗故事。艾米莉亚·萨克斯哪儿也不想去;她有无尽的时间来享受这美好的人生。
(题图:郭 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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