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冷月

作者:(美国)杰弗里·迪弗




  “什么有多长?”
  “压断受害人脖颈的那根金属杠。它的两端有针眼大的小洞。”莱姆曾研究过城市里的建筑材料,因为很多罪犯都惯用建筑工地来处理尸体。库柏和塞利托称了一下整根金属杠的重量——它重达八十一磅——然后又将它搬到检查台上。它大约有六英尺长,一英寸宽,三英寸高。两端各钻有一个小孔。“主要用于造船、重型设备、起重机、天线或桥梁。”
  “这一定是我所见过的最重的杀人凶器了。”库柏说。
  “比雪佛兰车还要重吗?”林肯·莱姆问。对他来说,精确才是第一要务。他所指的是另一起案例:几个月前,就在第三大道的马路中央,一位疯狂的妻子驾驶超大型的雪佛兰多用途车碾死了她那位花心的丈夫。
  “噢,那件案子……负心的男人。”库柏用尖厉的高音唱了起来。接下来,他在金属杠上寻找指纹,但是没有找到。他从上面锉下一些金属屑。“可能是铁。我还发现了氧化的痕迹。”随后的化验表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没有发现能指认罪犯的痕迹?”
  “没有。”
  莱姆露出了愁容。“这可是个麻烦。在纽约市区应该有五十个材料来源。艾米莉亚说现场附近有一处施工工地——”
  “哦,”普拉斯基说,“她让我去那里检查过,不过没有人在那儿使用这种金属杠。我忘了说了。”
  “你忘记了,”莱姆低声说,“嗯,我知道市政当局在皇后区大桥进行大规模的整修。我们到那儿碰碰运气。给皇后区的施工队打电话,看看他们那儿是否有人在用这种规格的金属杠。如果有人用,那么核对一下是否有遗失现象。”
  新手普拉斯基点了点头,马上拿出了他的手机。
  库柏注视着沙粒的化验过程。“好了,我有发现了。这里有铊硫酸盐的成分。”
  “那是什么?”塞利托问。
  “这是一种鼠药,”莱姆说,“在美国是禁止使用的,但有时会在移民社区里出现,或者在有移民工作的大楼里出现。浓度有多高?”
  “浓度很高……而且里面不含艾米莉亚采集到的泥土和药剂残留。这说明它也许来自罪犯去过的某个地方。”
  “也许他正计划用它来杀人。”普拉斯基说出了他的想法。
  莱姆摇了摇头。“这不大容易被用作杀人武器。需要很大的剂量才能让人毙命,而且容易被人察觉。查一查城里最近有没有没收过这类东西,或者环保署是否有过相关投诉。”
  库柏随即拨打了电话。
  “我们再来查一下捆扎用的胶带。”莱姆吩咐道。
  技术专家库柏检查了一下扁长形的亮灰色胶带。它曾被用来捆住受害人的双手、双脚,还被用来堵住他的嘴。库柏说这只是普通的胶带,在全国上万家装修用品商店、便利店或杂货店都能买到。在对胶带上的黏合剂成分进行检测后,他发现可疑痕迹很少,只有少量扫雪用的盐粒,这与萨克斯从现场附近带来的样本是吻合的;胶带上还黏着钟表匠用以清理现场的沙粒。
  胶带没能给出更有帮助的线索,莱姆感到很失望,他转头看着萨克斯拍摄的亚当斯尸体照片。然后,他驱动轮椅,靠近检验台,盯着显示屏看。“看看胶带的边缘。”
  “有意思。”库柏边说边将视线从数码照片移到胶带上。
  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几条胶带的边缘都有极为精准的切割痕迹,捆扎动作也非常仔细。其他罪犯通常都随便将胶带从卷轴上撕扯下来,有时还会用牙齿来将其咬断(这样做经常能留下含有DNA物质的唾液),而且也只是胡乱绕在受害人的手上、脚踝上或嘴上。但是钟表匠所用的胶带却是用锐器精心切割过的。每一条的长度都是相同的。难道他用尺子量过?
  罗恩·普拉斯基挂上电话,大声说道:“大桥施工处的人说他们没有使用针眼状的条钢构件。”
  “那好吧。”莱姆不希望听到这种没有经过深究就轻易获得的答案。
  “那么受害人抓过的绳子呢?”
  库柏检查了一下绳子,又核对了一些数据库。他摇了摇头说:“只是普通的绳子。”
  莱姆冲着实验室角落里的一些没写字的白板点了点头。“开始制作列表吧。你,罗恩,你的字写得不错吧?”
  “写白板足够了。”
  “那就行。开始写吧。”
  分析案情时,莱姆将他们能发现的所有证据都制作成列表。对他而言,这些表格就像是巫师的水晶球;他会紧盯着上面的文字、照片和图表,试图找出罪犯的身份、藏身之处以及下次作案的地点。这种凝视白板的时刻是林肯·莱姆最近接冥想状态的时刻。
  “我们用他的姓名作为标题,因为他很懂礼貌,竟然让我们知道他愿意透露给外界的名字:‘钟表匠’。”
  正当普拉斯基将莱姆口述的信息写在白板上的时候,库柏拿起了一支装有少量土壤状样本的试管。他将样本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从最小的放大倍数开始(这是检验工作的首要规则;如果一开始就使用最大的放大倍数,那你最终只能看到极具艺术性但丝毫没有刑侦价值的抽象图形)。
  “看起来很像你的原始土壤样本。我来检查一下是否还有别的东西。”他准备了一些样本,以便进行色谱仪/质谱仪测量,这是一种大型的仪器,能对痕检证物中的物质加以区分和识别。
  检验结果出来时,库柏盯着电脑屏幕大声说:“好的,我发现了一些油污、氮元素、尿素、氯化物……还有蛋白质。我来比对一下这份资料。”片刻之后,他的电脑屏幕上就充满了更多的信息。“鱼类蛋白。”
  “那么,罪犯有可能在海鲜餐馆上班,”普拉斯基说,“或者在唐人街的菜场鱼铺工作。或者,等一下,也许在杂货店的鱼肉柜台工作。”
  莱姆很喜欢这种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但有时他们真的需要经过认真思考再发表意见。
  他问:“罗恩,你有没有听过演讲者说过这样的话:‘在我开始演讲之前,我先有一点声明’?”
  “嗯。我想我听过。”
  “这种说法有些奇怪,因为如果他开口讲这句话,说明他的演讲就已经开始了,是不是?”
  普拉斯基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我的意思是,在分析证据时,开始之前,你就应该已经采取了行动。”
  “什么行动?”
  “找出证据的来源。那么,萨克斯从哪里找到这些含有鱼类蛋白的土壤呢?”
  他看了一眼证物标签。“哦。”
  “‘哦’是什么地方?”
  “在受害人的外套内发现的。”
  “那么这种证物能提供什么人的信息呢?”
  “当然是受害人的信息,而不是罪犯。”
  “没错!知道他的外套上有鱼类蛋白,这对我们有帮助吗?谁知道呢?也许有点用吧。但是我们要做的,并不是立即派出警力去搜查城里所有的鱼贩子。你能接受这个理论吗,罗恩?”
  “完全接受。”
  “我太高兴了。在受害人的档案里写上‘含有鱼类蛋白的土壤’这一条信息,然后我们一起来调查,好吗?……验尸官什么时候能把报告给我们?”
  库柏说:“也许还得等一段时间。正好赶上圣诞节期间。”
  塞利托唱了起来:“杀戮季节已经来临……”
  普拉斯基皱了一下眉头。莱姆对他解释说:“一年中谋杀发案率最高的时候就是高温季节和节假日。记住,罗恩:压力不会把人杀死;凶手都是人——但是压力会驱使凶手去杀人。”
  “这里发现了纤维,棕色的,”库柏说。同时,他瞥了一眼证物袋上的记录。“受害人所穿的鞋子的后跟,以及手表的腕带。”
  “什么类型的纤维?”
  库柏仔细检查了这些纤维,然后在联邦调查局的数据库里检索了这份档案。“看上去像汽车用的纤维。”
  “有道理,因为他有一辆车——罪犯不可能扛着一根八十一磅重的铁杠去乘地铁。所以,我们的这位钟表匠应该将车停在了巷子的前端,然后将受害人拖到了最后的位置。关于这辆车,我们都知道些什么信息?”
  其实并没有发现多少信息。这种纤维来自汽车用的地垫,可是有四十多款轿车、卡车和运动休闲车都使用这种地垫,而且,从车胎压痕来看,罪犯在案发巷子里的停车位置覆盖了防止结冰用的盐,这就减少了车胎与路面鹅卵石之间的接触,警方因此也无法提取轮胎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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