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冷月
作者:(美国)杰弗里·迪弗
他点了点头,浏览了一遍。标题是“危险证物库存监控表”。附件中还有一份留言条,说明了如何用新方法对危险证物进行定期的实地检查,例如武器和化学品,以便确保对其实现合适的记载。
“从没听说过这种表格。”
“你不会听说过的,因为这是我自己编出来的。”她解释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有一个可信的借口去深入118辖区警察局的腹地,比对一下物证记录和真实的物证是否吻合。
“你对他们说,你要检查一下所有的物证,不过我想让你查的,是去年该分局缴获的毒品记录。写下罪犯姓名、日期、数量和逮捕情况。我们会拿着这些信息去和地区检察官为相同案件所作的判决报告书相比对。”
普拉斯基不住地点头:“这样我们就能知道,在毒品登记在案和罪犯接受审判或被保释出来之间的时间段里,是否有毒品不翼而飞……很好,这个主意不错。”
“希望如此。我们不一定要知道谁拿走了毒品,但这只是个开端。好了,你就假扮一次间谍吧。”她在离118分局一个街区远的地方停了车,这是东村廉价公寓区的一条破旧街道。她打量了一下普拉斯基:“你能行吗?”
“我承认,从没干过跟这个沾边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要试一试。”他犹豫了片刻,再次翻阅了一遍表格,然后深呼吸一下,钻出了汽车。
等他走了之后,萨克斯给纽约警察局、联邦调查局和缉毒署的几位值得信赖、办事谨慎的同事打了电话,询问一下118分局所负责的有组织犯罪、凶杀案或毒品案件是否因为可疑情况而出现终止或停办的现象。这些同事都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情况,但是有数据表明,尽管这个分局的办案记录很辉煌,但是它却极少经办有组织犯罪的调查工作。这说明有些警探在庇护当地的黑帮。有一位联邦调查局探员告诉她,因为东村地区现在成为了中产阶级的地盘,一些老牌的犯罪团伙又开始侵入这个地区了。
萨克斯然后又给中城负责打击团伙犯罪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他告诉她,东村地区有两个团伙——一个是牙买加团伙,另一个是白人团伙——他们在从事冰毒和可卡因交易,而且会毫不犹豫地杀害目击者,干掉试图欺骗他们或不愿按时付款的人。不过,这个警探说,将死者布置成自杀的样子,这并非这两个团伙的风格。他们会用Mac—10冲锋枪或乌兹冲锋枪当场将受害人干掉,然后随即就去喝啤酒或詹姆森威士忌。
过了没多久,普拉斯基就像往常一样拿着厚厚的笔记本回来了。这个小伙子把一切都记录下来了……
“干得怎么样?”
普拉斯基竭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我觉得干得不错。”
“你搞定了,嗯?”
普拉斯基耸了耸肩。“呃,一开始门口的值班警官不让我进去,于是我就瞪了他一眼,抱怨说,见鬼,你这是在干吗?竟然敢挡我的路?你想给警察总部打电话,告诉他们是你搞的鬼,才让他们拿不到这些表格吗?他立马给我让出了路。我倒挺吃惊的。”
“干得好。”她轻轻捶了他一拳。她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还在因为自己的表现而兴奋不已。
她驶离路缘,向东村开去。离分局足够远的时候,她停好车,和普拉斯基一起比对两组数据。
十分钟以后,他们找到了结果。分局的记录和地区检察官的记录非常接近。在整个一年当中,只有六到七盎司的大麻和四盎司的可卡因去向不明。
普拉斯基说:“那些物证记录不像是被人动过了手脚。我曾把这一点也当作检查的目标。”
“很好。”她说。
这样一来,就排除了一种作案动机——即那些在圣詹姆斯酒吧碰头的警察勾结克里莱贩卖从118分局物证库里偷来的毒品。这一点数量的毒品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这些微量的缺失有可能被用于犯罪现场检验,也有可能被不小心泼洒了,甚至可能现场登记人员记错了数字。
当然,他们很可能仍在继续交易。也许这些警察从货源直接取货。或者在登记物证之前,毒品就已经被卖掉了。也有可能克里莱本人就是供货商。
普拉斯基的第一次秘密行动回答了一个疑问,不过其他的疑问仍然没有解决。
“好吧,继续努力吧,罗恩。现在,你得告诉我你希望去见酒吧招待还是见商人?”
“我无所谓。抛硬币决定,怎么样?”
***
“钟表匠可能是从霍勒斯坦钟表店买到这些时钟的,”梅尔·库柏挂上电话,向莱姆和塞利托报告了查询结果,“这个店位于熨斗区。”
在普拉斯基被萨克斯拉走去调查克里莱的案子之前,他已经询问过马萨诸塞州那家钟表制造商的销售经理,得知了销售带有这批序列号的时钟的经销商。刚才,这家经销公司的经理回了电话。
库柏继续汇报,说经销商并没有保存产品的序列号记录,但是如果这些时钟的确是在纽约地区售出的话,那么它们一定是由霍勒斯坦商店出售的,因为这是本地唯一的一家销售点。这家商店位于中城区南部,其所在的街区得名于位于第五大道和第二十三大街交会处的那幢具有历史意义的三角形建筑,因为它的外形很像一只老式的熨斗。
“去查一下那家商店。”莱姆给出了指示。
库柏上网搜寻了一下。霍勒斯坦商店没有自己的网站,但是在几家出售古董钟表的网站上可以找到关于它的介绍。它已经经营很多年了。店主是一个名叫维克多·霍勒斯坦的男子。犯罪数据库中没有关于他的资料。塞利托给商店打了个电话,没有显示自己的警察身份,因为他只想了解一下商店的营业时间。他假装自己曾经来过这家店,想问一下对方是否就是霍勒斯坦本人。对方说他正是。塞利托道谢之后就挂上了电话。
“我去跟他谈谈,看看他能告诉我们什么情况。”塞利托套上了外衣。最好的询问方法永远都是在证人出乎意料的时候突然造访。如果事先打电话安排见面时间,那么无论是否有需要隐瞒的事情,对方都会乘机编造谎言。
“等一下,隆恩。”莱姆说。
大个子警探朝他看了一眼。
“万一他没有向钟表匠出售过时钟怎么办?”
塞利托点了点头说:“是啊,我想过这个问题——万一他就是钟表匠本人,或者是钟表匠的帮凶或同伙怎么办?”
“也有可能他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脑,钟表匠只是他的马前卒。”
“我也这样想过。不过,嘿,别担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
凯瑟琳·丹斯的耳畔荡漾着用爱尔兰竖琴演奏的电影原声音乐,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曼哈顿下城的街景,正在赶往肯尼迪机场的路上,道路两边能看到圣诞节的装饰。
还有情侣。他们挽着胳膊,握着对方戴手套的手。他们外出购物,享受假期。
丹斯想起了比尔。他会不会喜欢这里的景象呢?
真有意思,人们总能记得这些小事——即使是在两年半之后,时过境迁,这已形成一道巨大的时间鸿沟。
您是斯文森夫人吗?
我是凯瑟琳·丹斯。我丈夫叫斯文森。
哦,好的,我是维尔金斯警官。隶属于加州高速公路巡警。
高速公路巡警怎么会把电话打到她家里来呢?
丹斯在厨房里永远都显得很狼狈,此刻她正在做晚饭,一边低声哼唱着罗伯塔·弗莱克的歌曲,一边试图学会如何拼装一台食品加工机。她准备做一道豌豆瓣汤菜。
恐怕我必须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您,丹斯夫人。关于您丈夫的消息。
丹斯一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里拿着烹调书,她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菜谱,一字一句地听清了巡警所说的话。丹斯至今仍能清楚地回想起烹调书上那一页的内容,尽管她只看过一遍。她甚至能记得菜谱彩图下方的文字:“一道随手就能做好的丰盛而美味的汤菜。营养也很丰富。”
现在光凭记忆,她都能做出这道汤菜了。
不过她从没有机会这样做。
凯瑟琳·丹斯知道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自己的悲痛——当然,愈合这个词是她的悲痛心理辅导医生所用的词。但是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因为她逐渐意识到,人们永远都无法愈合自己的悲痛。在破损的皮肤表面长出的伤疤,它始终也还是一道伤疤。随着时间的推移,痛苦会被麻木所取代。然而肉体却遭受了永久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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