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冷月

作者:(美国)杰弗里·迪弗




  文森特又觉得饥渴难耐了,它就像海潮那么汹涌澎湃。他又情不自禁地盯着大街上的那些女人。
  他脑子里一直在想如何蹂躏她们,这使他更加感到饥渴。
  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女孩走了过来,手里提着购物袋。文森特想象自己正趴在她身上,用双手捧住她的头。
  又走来一个黑头发的女孩,留着莎莉·安妮那样的长发,从绒线帽里垂下来。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如果自己用手抚摸她细小的后背,她的肌肤一定会微微颤抖。
  又走来一个金发美女,身着套装,手拿一只公文包。他在想,当他下手的时候,她会不会大声叫喊。他猜,她一定会喊的。
  杰拉德·邓肯开着那辆“胶布老爷车”慢慢顺着小巷又转回主干道朝北开去。
  “电台通话停止了,”杀手朝警用对讲机点了点头,里面只有惯常的呼叫和更多的交通信息。“他们更换频率了。”
  “要不要我换到新的频率?”
  “他们会加密的。让我吃惊的是,他们居然一开始没有加密。”
  文森特又看到一个黑头发的女孩——哦,她可真漂亮,她正从星巴克咖啡店走出来,穿着靴子。文森特很喜欢靴子。
  他想,我还能等多久呢?
  不会太久的。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明天。当他碰到邓肯时,这个杀手告诉他,在开始他们的“计划”之前,他必须放弃那种与女人“交心”的想法。文森特同意了——为什么不呢?钟表匠告诉他,他的受害者中有五个女人。其中两个年龄有点大,人到中年了,但如果他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尝试一番(这只是小事一桩,但总得有人做啊,“聪明人”文森特自我嘲讽了一下)。
  因此他最近都忍住了自己的欲望。
  邓肯摇摇头:“我想弄清楚,他们怎么知道是我们干的。”
  我们?他有时说话真有意思。
  “你知道吗?”
  “不知道。”文森特说。
  邓肯并不生气,这让文森特很惊讶。文森特的继父生气时会大喊大叫,例如,莎莉·安妮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就发作过。每当文森特遭到女人的反抗并感到疼痛时,他也会很恼火。但邓肯不是这样的人。他说,生气是没用的。你必须看到更加伟大的事业,他这样说过。每个人都有一个宏伟的计划,任何小挫折都是无足轻重的,不值得你浪费精力。“就像时间一样,百年和千年才能算得上重要的时间。对于人类来说,也一样。一个人的生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数代人的生命。”
  文森特想,自己也会同意这样的观点,只是就他本人而言,每一次与女人的“交心”都很重要;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玩女人的机会。于是他问:“我们要不要再试一次?干掉乔安妮?”
  “现在不行,”杀手答道,“他们可能会派人保护她。而且即使我们能接近她,他们也会因此而意识到,我们是出于某种目的而杀她的。而重要的是,我们要让他们觉得这些人的死纯属偶然。我们现在要做的是——”
  他突然不说了,紧盯着后视镜。
  “怎么了?”
  “警察。巷子里冒出一辆警车,刚开始朝别的方向转弯,可现在朝我们开过来了。纽约警察局的车子。”
  文森特回头看过去,发现在他们后面大约一个街区的地方跟着一辆白色的警车,车顶有警灯,似乎正在加速。
  “我想这辆车在追踪我们。”
  邓肯迅速拐到一条窄路上,加速前行。在下一个路口,他朝南开去。“你能看到什么吗?”
  “看不见了……等等,还在,警察还在追我们。我能肯定。”
  “前面那条路——再往前一个街区。右边。你认识这条道吗?它是不是通往西区高速?”
  “没错,就走那条路。”文森特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
  邓肯转过去,加速开上那条单行道,然后左转上到高速公路,朝南行使。
  “我们前面有东西?那是什么?手电吗?”
  “是的,”文森特看得很清楚。正好迎着他们。他提高了嗓门问:“我们该怎么办?”
  “抓紧了,”邓肯说,同时冷静而精确地旋转方向盘,几乎毫不费力地完成了一个平常人不可能做到的转弯。
  ***
  塞利托正在用手机打电话,林肯·莱姆竭力不去听他低声说话的声音。新手罗恩·普拉斯基也在打电话,询问关于巴尔的摩团伙的情况,林肯也要排除这个干扰。
  把这些都排除掉……这样,他就可以思考另一件事情了。
  他不太确定要思考什么,但总有一种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萦绕。
  一个人的名字,一件事情,一个地方。他不确定,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很重要,至关重要。
  是什么呢?
  他闭起双眼,仔细在脑海中搜寻,但却没有任何线索。
  这些记忆转瞬即逝,就像风中的蒲公英一样。他小时候常在芝加哥外围的中西部田野里跑来跑去,追赶那些蒲公英。林肯·莱姆当时很喜欢奔跑,喜欢追赶蒲公英和从树上掉下来的、不停旋转的种子,看上去就像是正在降落的直升机。他还喜欢追赶蜻蜓、蛾子和蜜蜂。
  他喜欢研究它们、了解它们的生活习性。林肯·莱姆天生具有强烈的好奇心,从小他就像个科学家。
  不停地奔跑……气喘吁吁。
  现在,这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还要奔跑,试图抓住一粒不同的、令人费解的种子。即使这种追赶只能在心里进行,但这并不比他年轻时的奔跑更省劲。
  就在前面……快了……
  几乎都碰到了。
  不,还没有抓住。
  该死的。
  别这样想,不要勉强。让它自己进来。
  他的思维在所有完整的回忆和碎片式的回忆中驰骋,仿佛他的双脚踩在芬芳的草地和炙热的泥土上,越过沙沙作响的芦苇丛和玉米地,天空很蓝,可是高空却响起隆隆的雷声。
  成百上千个旋转的种子、蒲公英、蚱蜢、树螽和知更鸟的羽毛。
  成百上千的凶杀案、绑架、盗窃、犯罪现场照片、警局备忘录和报告、证据记录、显微镜下的艺术图案、气相色谱仪里显示的峰谷图形。
  好了,越来越近了……已经很近了……
  然后,他睁开眼睛。
  “他叫吕庞特。”他轻声说。
  他浑身都有一种满足感,尽管他的肢体应该是没有任何知觉的。他不清楚为什么,但他相信吕庞特很重要。
  “我需要一份文件。”莱姆看了一眼塞利托,发现他依然在电脑屏幕前搜索信息。
  “要一份文件,”莱姆喊道,“我需要一份文件。”
  大个子警探看看他,“你在跟我说话吗?”
  “是的,我是跟你说话。”
  塞利托咯咯笑了起来,“一份文件?我有吗?”
  “你没有,但我要你帮我找来。”
  “关于什么的?和案子有关的吗?”
  “我想是的,但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案子。我知道的只有这个名字:吕庞特。”他给出这个名字的拼法,“好久以前的事了。”
  “是罪犯吗?”
  “我想不是的,但也可能是。或者是目击者,也许是一次逮捕行动,或者是监察人,也可能是警察。不太清楚。”
  吕庞特……
  塞利托说:“你就像只闻到奶油味的猫。”
  “这是一句谚语吗?”莱姆皱皱眉。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喜欢这句话的语气。好的,关于吕庞特的档案。我来打几个电话。这件事很重要吗?”
  “有个变态的杀手逍遥法外,隆恩,你觉得我会让你浪费时间,来替我找些不重要的东西吗?”
  收到了一份传真。
  “是ASTER热感影像吗?”莱姆急切地问。
  “不,是给艾米莉亚的,”库柏说,“她在哪儿?”
  “楼上。”
  莱姆正想打电话给她,可她已经走进实验室了。她脸上已经擦干了,不再发红,眼睛也没有了泪水。她很少化妆,但他想,她是不是今天破例了,为的是掩盖她哭过的痕迹。
  “这是你的,”库柏看着那份传真告诉她,“关于那人家里获取的灰烬的二次分析。那人叫什么来着?”
  “克里莱。”
  技术专家说:“实验室最终复原了表单中的公司标识,这是公司财务软件中用到的符号。没什么特别的。全国几千家会计师事务所都购买这种软件。”
  她耸耸肩,接过表单,看了起来。“皇后区有个刑侦会计师,他检查了这些复原过的账目。这些只是某个公司高级经理的正常工资单和薪酬数字。没什么异常的,”她摇摇头,“似乎并不重要。我想,闯进他家里的人只是把他们能找到的东西都烧掉,以此来确保他们已经毁掉了关于克里莱和圣詹姆斯酒吧的一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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