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冷月
作者:(美国)杰弗里·迪弗
“是吗? ”
丹斯采用的策略就是所谓的“泛滥提问法”。她已经确信,真正让露西感到心烦意乱的,并不是钟表匠的事,而是她在国外的服役经历以及即将到来的表彰庆典。她是因为这些事情而分神的。丹斯又回到这些话题上,不断地向她提问,希望麻痹她的防御心理,并唤起她其他的记忆。
露西站起来走向卧室。丹斯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她。艾米莉亚·萨克斯也走了过来。
这位女兵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
我得小心点,丹斯心想。露西好像想起了什么。丹斯什么也没说。很多提问者会在这个时候提太多的问题,从而功亏一篑。处理模糊记忆的法则就是,你可以让它浮出水面,但你却不能把它强行拉出来。
注视和倾听是访谈的两项最主要的内容,最后才需要交谈。
“有件事让我觉得很蹊跷,不仅是因为窗子开着……嗯,你知道吗?我想起来了。当我刚开始走进卧室,寻找嘀嗒声是从哪儿传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我看不到梳妆台。”
“这有什么不对劲呢? ”
“因为我早晨去健身俱乐部前曾朝那边看了一眼,想看看墨镜在不在。我看它在那儿,就拿上了。但回家后,我听见嘀嗒声,然后再看卧室时,却看不到梳妆台,因为衣橱的门开着。”
丹斯问:“也就是说,那个人放下钟后,可能就躲藏在衣橱里或门后面。”
“是的。”露西说。
丹斯看看萨克斯,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同时说:“太好了,我要开始工作了。”她戴上乳胶手套,打开了橱门。
***
这是他们第二次失败了。
邓肯更加谨慎地开着车,一丝不苟,比平常表现得更加小心。
他一言不发,异常平静,这让文森特越发地感到担心。如果一个人大发雷霆,火冒三丈,就像他的继父那样,文森特反倒会感觉好些。(“你做了什么?”当时他的继父大叫着,斥责他竟然会强奸莎莉·安妮。“你这个变态的肥猪!”)他现在感到很担心,害怕邓肯已经受够了,有可能会放弃所有的行动。
文森特不想让他的朋友离开。
邓肯只是沿着车道慢慢开,从不超速,也不抢黄灯。
他已经很久不说一句话了。
最后,他对文森特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在他开始往屋顶爬的时候——他打算从那里进入大楼,再敲开露西家的门,让她挂断电话——他朝下瞥了一眼,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巷子里,盯着他看,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冲邓肯大喊,让他停下。于是,杀手迅速爬到屋顶,向西跑过好几幢大楼,再顺着绳索下到巷子里。之后他立即跑回别克车。
邓肯很小心地驾车,但却漫无目的。一开始,文森特在想,他是不是想甩掉警察,但却发现似乎没有被警察跟踪。然后,他确信,邓肯用的是自动导航模式,所以车子一直在兜大圈子。
就像时钟的指针在运行。
他们再次化险为夷,惊恐的感觉已逐渐退去,文森特的饥渴感又再次变得强烈起来,让他的下颚、脑袋和腹部都感到阵阵刺痛。
如果不吃东西,我们就会死……
他想回到密歇根州,和他妹妹四处闲逛,一起吃饭、看电视。但他妹妹不在这儿,离这里很远很远,或许她这会儿也正想着他——但这也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安慰……饥渴感太强烈了。没有什么可以缓解的!他想尖叫。文森特以前在新泽西的露天市场里曾有过更好的运气,他也喜欢尾随在偏僻公园里慢跑的大学女生或接待员。像现在这样干等有什么意思呢——
邓肯轻声说:“真抱歉。”
“你?……”
“对不起。”
这让文森特感觉舒服了很多,怒火也逐渐消失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一直在帮我,尽心尽力。可是瞧瞧都发生了什么?我让你失望了。”
这让文森特想起自己的母亲在他十岁时曾对他说过的话。她说,她因为和加斯生活在一起而让他感到失望,接着,她的第二任丈夫、加上后来一起同居的巴尔特、喜欢尝鲜的雷切尔,最后还有她第三任丈夫,这些人统统都让他失望透顶。
每次,少年文森特都会像现在这样答道:“没事的。”
“不,其实并不是……我一直在谈论着伟大的计划。但这并不能减少我们的失望感。我欠你的。我会补偿的。”
文森特的母亲从没说过这种话,更没有真正付诸行动。她只会让文森特自己另外找寻些许慰藉,例如食物、电视剧、窥视小姑娘,还有找女人去“交心”。
不,很显然,他现在的这个朋友——邓肯——是说话算话的。文森特没能占有露西,邓肯为此感到由衷的悔恨。文森特仍然很想大叫一声来排遣郁闷,但现在却是出于别的原因:不是因为饥渴,也不是因为沮丧。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很少有人会对他说这么好听的话。很少有人会关心他。
“瞧,”邓肯说,“我要干掉的下一个目标,你一定不想占有她。”
“她很丑吗? ”
“不是的。只是因为她死的方式会很惨……我想烧死她。”
“哦。”
“记得那本书里写的内容吗,就是那种酒精酷刑?”
“不太记得了。”
那本书中的图片都是关于如何折磨人的;文森特对此不感兴趣。
“把酒精倒在对手的下半身,然后点上火。如果他们肯招供的话,你可以很快地熄灭酒精火焰。当然,我是不会把火灭掉的。”
没错,文森特同意邓肯的判断。这样的话,他可不想占有她。
“但我还有个主意。”
邓肯解释了他的想法,每说一个字,文森特的情绪都随之变得越来越激昂。邓肯问:“难道你不觉得人人都会喜欢这个点子吗?”
当然,“聪明人”文森特心想,如果全面考虑一下,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他这会儿又变成了“聪明人”,而且心情特别好。
***
莱姆坐在证据表前,听到萨克斯重新在和他进行联络。
“好了,莱姆,我们发现他在衣橱里的藏身之处了。”
“在哪个房间? ”
“露西的卧室。”
莱姆闭起眼睛:“给我描述一下。”
萨克斯向他描述起整个现场——通向卧室的走道,卧室本身的布局,还有家具、墙上的画、钟表匠进入和离开的路线以及其他一些细节。每个细节都得到了精确而客观的描述。她的系统训练以及丰富的经验就像她的一头红发那样闪亮耀人。如果她退出警队,他不知道要等上多久才能再找到一位优秀的警探,能像她这么仔细地进行现场网格检查。
他悲观地认为,也许永远都等不到了。
愤怒一闪而过,他不得不把感情搁置一边,再次回到她的描述中来。
萨克斯描述起衣橱。“六英尺五英寸宽,放满了衣服。男式的在左边,女式的在右边。鞋子在地上,共十四双。四双男式,十双女式。”
莱姆想,这是夫妻间最典型的比例。他回想起多年前自己的衣橱。“他躲起来的时候,有没有躺在地板上? ”
“没有,地上有很多盒子。”
他听见她在现场提了个问题。然后她又回到无线电频道上。“衣服现在都排成一行,但我发现一些盒子被挪到地上,还有一些我们先前发现的屋顶沥青。”
“他躲在哪些衣服中间? ”
“一套西服,还有露西的军装。”
“好的。”像军装这样的衣服有容易留下显著痕迹的肩章、纽扣和饰带,所以这很利于证据的收集。“他有没有靠在衣橱的前壁或后壁上面? ”
“靠在前壁上了。”
“太好了。仔细检查每颗纽扣、勋章、军衔标志和饰带。”
“好的。稍等一下。”
讲话声音消失了。
他又变得有些愤怒和不耐烦了。
终于,她说:“我找到两根头发和一些纤维。”
他刚想让她把这些毛发和露西公寓里的样本核对一下,不过,他显然并不需要这样做——萨克斯早就想到了:“我已经将这些头发和她的头发比对过了,不是她的。”他于是想让萨克斯再找出几根露西丈夫的头发,以便进行比对,这时萨克斯再次抢先一步:“但我找到了她丈夫的梳子,我可以百分之九十九地确信,这是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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