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冷月
作者:(美国)杰弗里·迪弗
“他在哪儿?”A队队长问,他正蹲在梯子的顶端。他没有听见她说话——或者根本就没听——他继续往上爬,后面还跟着两名警察。他们环视着房间——包括萨克斯身后的地方。
她的心跳急剧加速,她挣扎着扭头向后看。她问:“你没看到他吗?他应该在那儿。”
“没有。”
他和另一名警官弯下腰,抓住她的防弹衣,把她从石膏板里拖了出来。她蹲着环视了一圈。
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怎么出去的?”一名紧急勤务组警员嘀咕着问。
萨克斯注意到房间的另一端有些东西。她苦笑了一下:“他根本没来过这儿。不在这儿,也不在楼下。他可能几小时前就溜了。”
“但是有灯光。而且有人开灯和关灯啊。”
“没有。你看。”她指向一个连着保险丝盒的米色盒子。“他想让我们以为他还在这儿。好给他一个逃跑的机会。”
“那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那是一个定时器。”
[下午3:17]
第四十一章
萨克斯搜查了位于布鲁克林的房屋现场,然后把所能找到的仅有一点证据送给莱姆。
她脱下特卫强防护服,穿上外套,然后在刺骨的寒风中匆忙地钻进了塞利托的车子。车后座上坐着帕米·威洛比,她一边紧抓着《哈里·波特》,一边喝着热巧克力。大块头探员找了一圈才买到这杯热巧克力。他这会还呆在罪犯的藏身之所,填写一些文件。萨克斯坐在女孩旁边。按照凯瑟琳·丹斯的建议,他们把小姑娘带来看看这个地方,希望她能想起一些事。但是钟表匠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无论如何,帕米所见的东西仍无法让她更多地了解钟表匠,或者知晓他的下落。
萨克斯微笑着打量着帕米,想起她那种奇怪而又充满希望的表情,那是她在第一犯罪现场、那辆租来的车后座上所见到的。女警探说:“我们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你。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我也是。”小女孩说。她低头看看手里的杯子。
“离开纽约后,你去了哪里?”
“我们回到密苏里州,躲在森林里。妈妈经常让我和其他人呆在一起。我倒也不太反感。其中有些人全是浑蛋。但有一些人很好。大多数时候,我都一个人呆着,看看书。我和别人都不太合得来。他们都太让人讨厌。如果你不同意他们的想法——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们就会对你很不满。
“他们中很多人都是在家接受教育的。但我想去公立学校,我觉得这很重要。巴迪不想让我去,但妈妈最后还是同意了。但是她说,如果我把她的事告诉别人,我也会被当作帮凶而送进监狱的……不是,应该是同伙。那里的男人会对我动手动脚,你知道我的意思。”
“哦,亲爱的。”萨克斯轻轻捏住她的手。艾米莉亚·萨克斯很想有个孩子,而且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将来都要有孩子。她觉得非常震惊,一个母亲居然会让自己的孩子经历这些事情。
“还有,当一切都变得很糟糕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还假装你是我妈妈。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可能我当时听见了,但不记得了。所以我就给你起了个名字:阿耳忒弥斯(注:希腊神话里的狩猎女神和月神,与阿波罗为孪生兄妹。)。我在这本书里看到一些神话。她是狩猎女神。因为你杀了那只疯狗——那个袭击我的人。”她低下头。“好傻的名字。”
“不,不,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我很喜欢……星期二,在那条小巷里,你当时就认出了我,是不是?那时你就在那辆车里?”
“是的。我想,你仿佛是命中注定要去那儿的——再次前来救我。你不觉得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不,萨克斯不觉得。但她说:“生活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
一辆市政当局的车停了下来,萨克斯认识的一位社会工作者钻出车子,朝他们走过来。
“哇哦。”一个漂亮的黑人女子在暖气出风口前搓着双手。“还没正式入冬呢,太不公平了。”她已经为这个小女孩做好了一些安排,她解释道:“我们找到一对有利于孩子成长的夫妻。住在里维尔代尔,我认识他们很多年了。你先在那儿住几天,同时我们会尝试着找到你其他的亲戚。”
帕米皱起眉头。“我能重新起个名字吗?”
“新的——”
“我不想再当‘我’了。我也不想再和我妈妈说话了。我不想让那些和她在一起的人找到我。”
萨克斯抢在那位社会工作者之前说:“我们保证,你不会再有危险了。我保证。”
帕米抱了她一下。
“那我能再来看你吗?”萨克斯问。
小女孩试图掩饰自己的激动之情,说道:“我想能的,只要你愿意。”
“明天我们去购物怎么样?”
“好的,太好了。”
萨克斯想到一个主意:“嗨,你喜欢狗吗?”
“喜欢,我呆在密苏里的时候,有些人也养狗。比起那些人,我更喜欢狗。”
她打电话给莱姆家的汤姆:“我有个问题。”
“你说。”
“有人领养杰克逊吗?”
“没有,还在等人来领养呢。”
“别再让人来领养了,”萨克斯说。她挂上电话,看着帕米。“我想提前送你一件圣诞礼物。”
***
有时,即使是设计最精良的手表,也会停止的。
你仔细想想,手表的装置也很脆弱。五百个甚至一千个极微小的、不停运转的零件,几乎只有显微镜才能看清的螺钉、弹簧和宝石,所有这些都极其周密地装配在一起,几十种相互独立的运转装置精确而协调地运行……无数的环节上都会出问题:有时,钟表匠会犯计算错误;有时,一小块金属片会失灵;有时,表主人把发条拧得太紧;有时,他把表摔在了地上;有时,表面玻璃下会有潮气。
而且,有时,手表在一种环境下走得很准,在另一种环境下则失灵了。甚至著名的劳力士蚝式恒动手表——作为第一款奢侈的潜水表,当时具有革命性的意义,它也难以承受水下无限的压力。
此时,在中央公园旁边,查尔斯·韦斯帕西恩·黑尔坐在自己的车里。他是从圣迭哥开来的——如果你加油时付现金,而且避开收费公路的话,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在想,他的计划中到底哪儿出错了。
他想答案可能就是警察,特别是那个林肯·莱姆——黑尔已经想尽办法来预测警方的做法。但他们还是成功地先行一步。莱姆所做的一切正是黑尔曾经担心的——他察看过钟表里面的一些齿轮和杠杆,并由此推断出黑尔是如何构筑起整个计时器的。
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以便今后可以避免犯类似的错误。他立刻就要离开,驾车回加州去。他在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的脸。他将头发恢复成原来的颜色,去掉了淡蓝色的隐形眼镜,但是那些胶原蛋白——用于垫高鼻子、撑起脸颊和制作双下巴的材料,还没有从皮肤中分离出来。为了这项任务,他足足变轻了四十磅,还得花几个月才能恢复到他原来的样子。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城里,他觉得自己面色苍白、精神不振,他需要重新回到他的荒野和山林。
是的,他失败了。但是,正如他对文森特·雷诺兹所说的那样,这在整个伟大的计划中并不重要。他并不因夏洛特·艾尔顿被捕而担忧,因为他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们一直相信他的真名是邓肯),而且,他们最初几次接触都是通过一些行事极其谨慎的人安排的。黑尔都是通过这些人来寻找任务的。
另外,此次失败也有积极的一面——那就是,黑尔学到了很多,这足以改变他的生活。他编造钟表匠的身份,只是因为这号人物听起来很鬼魅,可以吸引众人和警方的注意,这种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罪犯会激起他们极大的兴趣。
但当黑尔进入角色后,他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物其实就是自己真实个性的再现。扮演这个角色对他来说是游刃有余。他确实变得对手表、时钟和时间痴迷不已。(他也开始对特尔斐计时器产生了永久的兴趣,极有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偷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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