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冷月

作者:(美国)杰弗里·迪弗




  丹斯获得了所有的背景资料,于是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头绪。然后她对众人说:“好吧,我来告诉你们我想到了什么。首先,给你们上一堂表意学速成课。隆恩今天上午已经听过我的研讨课了,不过我想让其他人也了解一下我是如何进行访谈的。传统意义上的‘表意学’研究人的身体行为——就是身体语言——以便理解他们的情感状态,判断他们是否在讲谎话。大部分人,包括我在内,用这个术语来表示各种形式的交流——不仅仅是身体语言,而且包括口头语言和书面陈述。
  “首先,我会对证人进行摸底测试——我们知道他说的某些信息肯定是真的,例如他的姓名、地址、职业等等,然后看他回答这些问题时的反应。我将记录下他的手势、体态、措辞和说的实质内容。
  “一旦我摸清了他的基准反应,我就会开始更多的提问,发现他何时会出现承受压力的反应。这就意味着他要么是在撒谎,要么知道与我提问的事件相关的重要信息。到这时为止,我所做的都是在与他进行‘访谈’。一旦我发觉他在撒谎,接下来就会进行‘审讯’。我会一点一点地削弱他的锐气,使用许多不同的技巧,直到我们获得真相。”
  “好极了。”贝克尔说。尽管这个案件的负责人很显然是莱姆,但是丹斯推测出丹尼斯·贝克尔应该是总部派来的人;他的脸上流露出承受重压的神情,说明他才是最终要在政治上对这起案件的侦破负责的人。
  “你们有没有案发现场附近的地图?”丹斯问,“我想知道那个地方的地形状况。有了这种资料,我们才能成为高效的审讯官。我想说的是,我需要知道审讯对象的活动范围。”
  隆恩·塞利托猛地笑了一下。丹斯也露出好奇的微笑。他解释道:“林肯在谈到刑侦学的时候,也会说跟这个一模一样的话。如果不知道地形情况,就像是在真空里作调查。对吧,林肯?”
  “抱歉,说什么?”犯罪学家问。
  “活动范围,你喜欢这个说法吗?”
  “啊。”他这种很有礼貌的微笑很像丹斯儿子惯用的表达方式,等于在说:“随便什么都行。”
  丹斯仔细研究了下曼哈顿的地图,记住犯罪现场的详细特点,以及阿里·科布昨天下班后的行踪;萨克斯和另一位名叫普拉斯基的年轻巡警则在一旁给丹斯介绍情况。
  最后,她记住了足够多的细节,说:“好了,我们开始吧。那人在哪里?”
  “他在大厅对面的房间里。”
  “把他带过来。”
  
  [中午12:03]
  第七章
  
  很快,一位纽约警察局的巡警就带来一个身材矮小、气色健康、身着昂贵西装的商人。丹斯不知道警察是否真的逮捕过这个人,但是从他捂着手腕的样子来判断,他最近戴过手铐。
  丹斯和目击者打了招呼,发现他既害怕又愤怒。她点头示意让他坐在椅子上。她坐在他对面——两人之间没有放任何东西——同时向前挪了一下自己的椅子,直到跟对方保持中立的空间距离,这是一个心理学术语,用来形容调查对象和提问者之间的空间距离。这个区域可以随时调整,以便增加或减少调查对象的舒适程度。现在,丹斯并没有坐得太近,以免产生咄咄逼人的效果,不过她也没有离得太远,不至于让对方产生安全感。(她在讲座中经常说:“要学会调整对方的紧张程度。”)
  “科布先生,我叫凯瑟琳·丹斯。我是警察,想和你谈谈昨晚你看到的情况。”
  “太滑稽了。我都告诉他们了——”他冲着莱姆点了一下头,接着说,“我看到的一切都说清楚了。”
  “好吧,我才来,还没有听到你先前的回答。”
  丹斯一边作问讯记录,一边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对方的住址和工作地点、婚姻状况,等等——这些问题可以建立关于科布的基准压力反应。她仔细地听着他的答案。(“注视和倾听是访谈的两项最主要的内容。最后才需要交谈。”)
  提问者首先需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要确定调查对象的人格类型——内向还是外向。这些人格类型并非人们所认为的那么简单;它们不是用“暴躁”或“保守”就能形容的。人格的区别在于人们做出各种决定的方式。内向的人由直觉和情感来主宰,而非逻辑和理性;外向的人正好相反。归纳人格类型可以帮助提问者设计问题,以及在提问时采用合适的语气,摆出正确的态度。例如,如果采用粗暴而厉声的审问方式来对付内向者,这样会迫使对方像乌龟一样缩回自我保护的状态。
  不过阿里·科布属于典型的外向型性格,而且很傲慢——不需要对他过分小心。这是凯瑟琳·丹斯最喜欢对付的对象。与这样的人进行访谈时,只需要不停地猛烈发问就可以了。
  科布打断了一个问题,说:“你们把我关得太久了。我得去上班了。这不是我的错。”
  丹斯微笑了一下。她的语气带有敬意,同时又很坚定:“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听着,阿里,我们谈谈昨晚的事情吧。”
  “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说我是骗子。案发时我并不在现场。”
  “我并没有说你在撒谎。但是你很有可能看到了一些对我们有所帮助的东西。也许就是你认为不重要的东西。明白了吗,有时我的工作就是帮别人回忆过去。我会带你一起重温昨晚发生过的事情,也许你能想起什么。”
  “嗯,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掉了一些钱在地上。仅此而已。我把这事儿给搞砸了。真是倒霉透顶。”
  “我们一起回想一下昨天的情况。一步一步地来。首先,你在办公室上班。斯坦菲尔德兄弟投资公司。哈兹菲尔德大厦。”
  “是的。”
  “一整天都在工作吗?”
  “没错。”
  “你什么时候下班的?”
  “七点半,也许还要早一些。”
  “后来你干了什么?”
  “我去汉诺威酒吧喝了几杯。”
  “那是在沃尔特街。”她说。提问时,要让对方不停地猜测你究竟了解了什么情况。
  “是的。昨晚的特色是马爹利加卡拉OK。他们称之为‘马乐利’之夜。意思是‘仙乐飘飘’。”
  “这点子很精明。”
  “我们一伙人在那聚会。我们是常客了。都是朋友。挺好的哥们儿。”
  她注意到对方的身体语言表明他想添加一些信息——可能他希望丹斯问这些人的名字。如果调查对象过于热心地提供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那么这就说明其中可能有诈——调查对象往往认为提供此类信息能对自己有好处,而且警方也不会去核查,或者警方不够聪明,没能意识到,即使是晚上八点钟在酒吧喝酒,这仍然无法证明嫌疑犯没有在七点半实施抢劫犯罪。
  “什么时候离开的?”
  “九点左右。”
  “接着就回家了吗?”
  “是的。”
  “是在上东区吗?”
  对方点了一下头。
  “你乘出租车还是豪华轿车?”
  “豪华轿车,是啊,”他用讥讽的语气说,“当然不是,坐的地铁。”
  “在哪一站上车?”
  “华尔街站。”
  “你怎么走过去的?”
  “我走得很小心,”他咧嘴笑着说,“路面都结冰了。”
  丹斯微笑着问:“什么路线?”
  “我沿着华尔街走,然后从雪松街走到百老汇大街,接着向南走。”
  “跟我讲讲雪松街的情况。”
  “没什么好讲的。我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没有凶手,也没有老妖精。到了晚上,那里相当冷清。我当时很冷。我根本没在意周围的情况。”
  “没有车辆经过吗?”
  “几乎没有。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丹斯没有回答,只是说:“记忆真是件不好对付的事情……那么,你正沿着雪松街往前走,经过了那个巷口。你没有看见任何异常的情况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瞥了一眼丹斯的手,发现其中两根手指一共戴了三枚戒指,抬头还看到她戴着银色的海豚形耳环。
  “你就是在那里丢掉了钞票夹。怎么掉的?”她的语气和问题本身都完全没有威胁的意味。对方现在感到很放松。他的态度也没刚才那么挑衅了。丹斯的微笑和低沉而沉稳的声音使他感到很自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在我掏地铁票的时候,钱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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