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男人立正

作者:许春樵




  真正让王韵玲和张慧婷发生尖锐的冲突的事件是在报表出差错的两个月后,由于酒楼营业额不断攀升,现金每天都要存入恒通银行,而酒楼信用卡各个行都有,许多用餐单位财务转账图省事,就直接转与本单位同一开户行的酒楼信用卡上,这样就造成统计和管理的混乱。王韵玲要张慧婷到恒通银行专门再开一个账户以后专门供单位签单后统一结算汇款,这样以免得跟现金账户搅在一起,不方便核对。晚上张慧婷下班后,齐立言偷偷地溜到了张慧婷出租屋的床上,张慧婷在齐立言翻云覆雨过后问他再开一个单位专用转账账户是不是非要到恒通银行去开户,陶醉在女人肉体满足中的齐立言闭着眼睛说你看着办吧,随你到哪儿开户。看着办的张慧婷有了这一尚方宝剑后,张慧婷就在楼下的工商银行营业部开了一个专用户,王韵玲这次真的火了,她在财务部办公室当着几个出纳和主办的面责问张慧婷:“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谁让你到工商银行开户了,酒楼开户行本来就应该在恒通银行,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是不是?这是谁给你的权力?”张慧婷不跟王韵玲顶撞,她用齐立言的话顶撞王韵玲:“是齐总让我到工行开户的。”王韵玲一听这话更气了,她指着张慧婷说:“你当会计的难道不知道,我们酒楼的开户行是恒通银行,你现在又到工行开户,跨行转账每笔费用要好几十块,钱是挣来的,不是空气吹来的,而且你这样一来,本来混乱的资金账户,乱上加乱,你必须马上去给我销户。”张慧婷依然不紧不慢地用挑衅地口气说:“齐立言是总经理,我当然听他的。”王韵玲转身就去找齐立言,齐立言不在,王韵玲坐在齐立言办公室的沙发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下午齐立言回来后,王韵玲揪住齐立言的袖子像个泼妇似的大哭着逼齐立言表态:“你说,究竟是让我走,还是让张慧婷走?”齐立言在没回来之前,已经接到了张慧婷的电话,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说:“你们两个都不走,我已经让张慧婷销了户,按照你的指示重新到恒通银行开了户。你是副总,我当然要维护你的权威。”王韵玲见齐立言这次坚定地捍卫了自己,一腔的怒火和怨气全消了,她哭着说:“我真是受不了她的折磨,不知道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你要是真的想跟她复婚,我成全你们。”齐立言说:“你瞎说什么,我是同情她,准确地说是同情我女儿小慧她妈,与复婚是不沾边的事。”齐立言中午要请快船帮老四何斌喝酒,何斌帮他摆平了前天一个在徽菜馆醉酒闹事的小包工头,所以就提前下楼了。齐立言走后,王韵玲突然觉得哪儿有什么不对劲,仔细一想,齐立言没进办公室之前就已经跟张慧婷通过气了,他们俩串通好了来糊弄自己。王韵玲气得对着齐立言办公室的茶几狠狠地踢了一脚,茶几安然无恙,她的脚趾头钻心地疼,肚子里的儿子好像也帮着她踢了一脚,踢到了她的肚皮。王韵玲已经出怀了,秋天的夹袄已经难以掩盖儿子在肚里韭菜一样地疯长。
  此后,张慧婷和王韵玲相安无事,两人见面时有些别扭,毕竟张慧婷是姐姐,一天,她下班后拉着王韵玲的手说:“走,我带你去南大街喝辣糊汤去,开胃,养身,书上说这是孕妇的最佳饮食之一。”王韵玲很诧异地看着张慧婷:“胡说什么,谁说我怀孕了?”张慧婷笑着指着王韵玲微微隆起的肚子说:“你衣服说的。”王韵玲被张慧婷生拉硬扯地拽到了南大街一口气喝了两大碗辣糊汤,果然开胃可口。王韵玲坚持要付钱,张慧婷开玩笑说:“我贿赂领导,哪能让领导付钱。”王韵玲被张慧婷的话逗乐了,心中的气也消了。不过得意忘形中的张慧婷又说了一句错话:“立言就想要个儿子,你可做B超查过了没有?”王韵玲摇摇头说没有。回来后,王韵玲躺在床上忽然想到张慧婷怎么对齐立言和她之间的秘密知道得那么多,她刚刚好转的情绪像屋外的天空一样又黯淡了起来。于是她给齐立言打电话,齐立言的电话迟迟没有人接听,王韵玲的心悬了起来,她预感到齐立言正在张慧婷或小玉的床上,这一预感像癌症一样顽固而坚定。
  
  齐立言请恒通银行客服部经理李晓和信贷部经理程超到维多利亚湾洗澡,两位经理被齐立言的“红旗”接走的时候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孙玉甫的同学李晓已经习惯了银行的工作和生活,再加上三十八岁的年龄已经没有多少优势,杀回市委大院谋个一官半职的念头早就烟消云散了,所以如今去维多利湾享受美女如云的幸福生活已是左右逢源得心应手。他们心照不宣地泡了温泉浴,并开了三个房间各自挑了长发飘飘的美女玩了个天昏地暗,泡完了温泉泡完了小姐,三个红光满面的男人接着泡酒吧,在温泉酒吧里,几杯啤酒下肚后,齐立言提出了贷款五百万的想法,李晓和程超都说光复大酒楼是市里重点扶持的民营明星企业,没问题。幽暗的灯光下,齐立言浸泡在啤酒和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中,不知哪根神经兴奋了起来,他多此一举地说了一句:“要不要我跟你们老行长王市长打个电话?”信贷部经理程超说:“那当然更好了,王市长要是给我们卫行长打个电话,手续就简单多了。”为了显示自己上能通神下能通鬼的能耐,齐立言拨通了王千副市长电话,哥们一样地寒暄了一通后,齐立言对着电话说:“其实,转到我账户上只有三百万,另外两百万用来偿还我大哥天德酒楼的贷款,天德楼是我老爷子的命根子,花两百万换我老爷子一条命,孝心可鉴呀,王市长,你说是不是?”王千市长说:“当初我让你担保一下,你不干,现在这两百万还是落到了你的头上。我马上给卫行长打一个电话,你抽空过去办一下就是了。现在银行是求着你贷款呀,这个顺水人情我还是愿意做的。”齐立言关上电话,心里想,当初担保是背上两百万债务,现在付出两百万是夺回对天德酒楼纳入自己名下的主权,完全不是一回事。过了一会儿,他对李晓和程超说:“王市长是我多年的朋友,他出面你们就责任小多了。”两位对齐立言的能耐表现出了无限的敬佩和崇拜。
  
  齐立功找到齐立言办公室,一个败军之将首先在脸上就写得清清楚楚了,像是一个罪人在脸上刺上了耻辱的标记。齐立言对这种表情很是蔑视,当年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以自己残存的意志对抗整个世界,所以他面对齐立功就像面对一把破碎的茶壶。齐立功很讨好地给齐立言递过来一支烟,声音有些猥琐地说:“立言,我现在是背霉了,看在兄弟情分上,还望你能拉我一把。老爷子的意思是你把天德楼从银行赎回来,让我继续经营,好歹也能混口饭吃,干别的风险太大,又不熟悉,我想转变天德楼的经营思路,改做快餐小吃,这样也好避开跟你竞争。”
  齐立言笑了笑,很不以为然地说:“大哥,你跟我不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我也从没想过跟你竞争,说老实话,在柳阳我是没有竞争对手的。至于你说的从恒通银行赎回天德酒楼,老爷子那天跟我也说过,可我哪有那么多钱呢,我的第二个酒楼租金和装修就得四五百万,我还正在愁到哪儿去借钱呢?”
  齐立功小心地说:“立言,你南市区的酒楼能不能缓一缓再开呢?先把天德楼赎回来,你的信誉好,银行能贷到款,贷款赎回来也行。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为老爷子着想,也得想想办法呀!”
  齐立言盯着烟头上的火星说:“大哥,这事我们暂时不讨论好不好?我想想办法再说吧!不过,我可得提前给你提个醒,天德楼就是赎回来,你也不能继续经营了。”
  “为什么?”齐立功不解地看着齐立言。
  齐立言声音冰冷地说:“因为你不适合做经营,无论是酒楼,还是快餐。”
  齐立功呆呆地看着齐立言,神情痛苦地看着齐立言:“那我适合做什么?”
  齐立言终于说出了最尖刻最残酷的一句话:“你适合打工。当然,在我手下打工也行。”
  这是致命的一击,语言比子弹更具杀伤力,子弹射杀的是肉体生命,齐立言的话绞死了齐立功的精神生命,他望着这个杀手一样冷酷和平静的兄弟,两条腿剧烈地抖动着,干燥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屋外的天空下起了稠密的秋雨,雨水顺着落地窗玻璃流淌着,像是齐立功绝望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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