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男人立正
作者:许春樵
张慧婷终于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她人是先进去的,心随后才跟了进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孙玉甫很熟练地抓住张慧婷的手,他感到张慧婷的手心里都是汗。
孙玉甫的酒店式公寓在十六楼一六〇八号,一个三十八平方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精致的公寓,开发商按照四星级宾馆的设施将公寓装修好了交付给业主,但比四星级宾馆更温馨和更富于家的情调。
进门打开灯,小巧的客厅里有一个曲尺形的吧台,吧台顶部几盏射灯照亮了酒柜里的洋酒和中国白酒,几只高脚杯倒吊在一个金属架上,提醒着客人随时可以倒酒。地上铺着天蓝色纯羊毛地毯,地毯中央有一盆盛开的月季花,一圈棕色真皮沙发前摆放着一个玻璃茶几,沙发对面是一台大屏幕投影电视,房间里也铺着地毯,一排红木家具沿墙边站立,高贵而傲慢,一张宽阔的大床上是洁白的被子和枕头,张慧婷被这里面的豪华和富丽惊呆了,想起自己租住的漏风的小店和老鼠乱窜的单人床,她无法拒绝物质的温暖像阳光一样照亮了她寒冷已久的生活,孙玉甫说:“房间里是恒温控制,比屋外温度高多了,你是不是有点热?把外衣脱了吧!”
张慧婷答非所问:“这是你买下的?要花不少钱吧?”
孙玉甫很轻松地说:“是呀,不到三十四万,八千八一平方。”
参观了厨房和卫生间后,张慧婷头有些晕,她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孙玉甫倒了两杯洋酒并递一杯给张慧婷:“这是英国的威士忌,我们喝一杯!”
张慧婷推开杯子说:“我喝不惯洋酒。”
孙玉甫说:“也就是葡萄酒,没那么可怕,很平常的,不过叫了个洋名,就值钱了。”
张慧婷很勉强地接过杯子,跟孙玉甫轻轻地碰了一下,又轻轻地抿了一口,抬起头,她看到孙玉甫眼睛里燃烧着一种饥渴难耐的欲望,放下杯子,孙玉甫坐到张慧婷身边,他将张慧婷一点一点地挽进他的怀里,慢慢地将嘴唇向张慧婷的嘴唇靠过去,张慧婷想推开孙玉甫,孙玉甫咬着她的耳朵说:“慧婷,我爱你!”一句话就将张慧婷击得粉碎,她在孙玉甫的热吻下,全身先是痉挛颤抖,然后就虚软成一堆烂泥,任孙玉甫随意塑造和修改。
当一切风平浪静后,张慧婷哭了,孙玉甫搂着被汗水湿透了的张慧婷,一种征服和攻克的成就感让他感动了,他抚摸着女人的身体,说:“慧婷,别哭了,我们的爱是在血与泪中降临并成熟的,它的分量很重,很重。如果我今生得不到你的爱,我死不瞑目。”
恢复了平静的张慧婷搂着孙玉甫的脖子问:“你不是说你跟你老婆一提离婚,她就要到你父母家堂屋里上吊吗?”
孙玉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那是我提离婚,她才要那么干的。这回是她要提出来离婚的,离了婚我就娶你。”
张慧婷一激动,紧紧地搂抱着孙玉甫轻轻地呻吟着:“玉甫,玉甫!”
从这天晚上起,张慧婷就住进了孙玉甫的酒店式公寓里。
不过第二天,孙玉甫办完出院手续回到家准备跟林珊离婚的时候,林珊说:“你想离婚,没门!”孙玉甫傻眼了:“不是你昨天提出离婚的吗?”林珊说:“是呀,是我提的。但我现在不离了,我要把你拖死、耗死,我要让你老鼠一样一辈子偷偷摸摸地见不得阳光,见不得人。”
16
天气一凉,澡堂子生意就来了,二子要回荷叶街开澡堂子了。这个夏天,他从齐立言这里学到了“剑走偏锋”、“另辟蹊径”的绝招,亲眼目睹了齐立言在三里井鹤立鸡群的致富实力,只是将这些经验怎么运用到开澡堂子上来,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招一些小姐来卖淫,可澡堂子就那么一点大,澡客又都是街坊熟人,这是万万不能干的。
秋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天一放晴,二子来找齐立言,带他去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去找一个当警察的远房亲戚打听钱辉的下落,那个远房亲戚告诉齐立言,钱辉的案子已经立案了,包括了三个方面的犯罪嫌疑,重大责任事故罪、金融诈骗罪、偷逃税款罪,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罪行,要等他归案后才能落实。不过,涉嫌组织黑社会罪、强买强卖扰乱经济秩序罪基本上也是可以确认的。齐立言问钱辉现在在哪里呢,二子的远房亲戚轻描淡写地说:“我们也不知道,不过通缉令已经发到全国各地了。”
齐立言不再出门收破烂,他守着两间出租屋,一筹莫展,就这么坐在屋里像王根草一样当一个回收点的小老板,他不甘心,而且王根草他们对他后来居上抢生意充满了敌意,可不干又能去做什么,眼下开公司肯定开不成了,再等一年吗?可时间耗不起,而且从战略上来讲等于放弃了趁势而上的机会。二子两万是没问题,王韵玲答应过借四千,实在不行,借高利贷,公司一定要开。在一个天气阴沉的上午,齐立言终于把下一步的目标想清楚了,想清楚了阴沉的天气里也是晴空万里。中午,他自己开了一小瓶二锅头,就着花生米和豆腐干自斟自饮起来。
身处秋天的齐立言想跳过这个冬天,一步扑进春天的怀抱,可那只是他躺在三里井砖铺上的想象和虚构,眼下,他就像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看起来光明,出路实际上没有。
齐立言是晚上十点多钟在床上被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抓走的,当时他正躺在床上想象着一些美好的事物,其中有他视察北京连锁公司的动人场景,在齐立言最黑暗的日子里,他就是靠想象来支撑着未来信心的,想象是一种粮食,也是一剂强心针。
出租屋外间的门是突然被轰然撞开的,他听到门板倒地的声音很恐怖,等他坐起来拉亮电灯,想看个究竟,头还没来得及探出去,人已经被按倒在床上,几个手里攥着手枪的警察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制服了。他被反剪起双手,感觉到后背上有一个膝盖死死顶住他了的脊椎骨,疼得他动弹不得,齐立言知道警察经常来三里井抓人,估计是抓错人了,所以他并不紧张,努力地解释着说:“我叫齐立言,你们抓错人了!”脊背后面一个火药味很重的声音说:“没错,抓的就是齐立言。给我铐上!”
齐立言听到“咔嚓”一声,两只手就被手铐链接到了一起,警察松开他,他反背着双手很困难地转过身来,对着几个警察说:“我犯了什么法,你们这样随便乱抓人?”那个声音中火药味很重的警察说:“犯了什么法,你还问我,你比我们更清楚。带走!”
公安局审讯室里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白色的灯光和墙壁呈现出裹尸布一样的颜色和气息,两个审讯的警察一个提问,一个做记录,看上去一辈子都没笑过,与人为敌的表情自始至终毫无变化。
齐立言没想到刚被钱辉骗去了三万块钱,又被李山成害得戴上手铐,他的心里连连叫苦,怎么这么倒霉呢,老天为什么不放过一个愿意勤劳致富、诚实创业的人呢?不是法律不公,是老天不公呀。审讯的内容很明确,扒手出身的李山成收破烂兼做小偷,由小偷小摸到疯狂盗窃。据先一步进来的李山成交待,他盗割高压铝线三千八百公斤,还有通讯电缆六公里一千二百公斤铜线,全都卖给了齐立言。当时齐立言还问过他铝线从哪儿来的,他说是一个变电所搬迁和高压线改线路而收来的废品,铜丝是电缆厂收来的废品和残次品,由于铜铝线已经被切割得零碎不堪,加上齐立言没有收过这类破烂就没有怀疑地按高出其他回收站百分之五的价格收下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铜铝线造成两个乡停电十六个小时,通往省城的电话中断六个小时,铜铝线案值虽只有一万二千多块钱,可停电造成的损失多达六百万元,而通讯中断造成的无形损失更是无法统计。
齐立言的销赃罪是肯定的,审讯的焦点是齐立言是不是策划并参与了李山成的盗窃高压电线和通讯电缆。齐立言很无辜地说:“我自己也是收破烂的,夏天才开始代收一些其他人的破烂,总共做了不到三个月,我是省机电学校毕业的,受过正规的国民教育,虽说从农机厂下岗了,可我总不会去犯法的,这一点法律意识怎么能没有呢?”
两个审讯的警察见齐立言在狡辩,就将他晾在那里,说:“你不过是机电学校毕业的,机电学院毕业的还敢杀人呢,你偷盗一点电线算什么呢。好了,我们要休息一会儿,你一个人先在这里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跟我们说。”说着两人捧着茶杯到隔壁屋里看电视去了,电视里正在播放欧洲杯足球赛的现场直播,听着墙那边激动人心的进球狂欢,他不知道自己的脚下的这只塞满了炸药的球将踢向何方,又踢给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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