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红军长征记
作者:佚名
红军被敌人引到阿西后,立刻即以不客气的回敬,向包座之四十九师进攻。该师原是十九路军改编的,同红军是作了多年的敌人,也作过几个月的朋友,现在虽然全部官长都换了,但士兵中的抗日怒火是没有熄灭。因此接触不久,两团多不愿做亡国奴的健儿们便与红军亲密的携起手来,一齐北上抗日。胡宗南以后大胆的拒绝蒋介石跟踪追击红军的命令,自然是在红军占领阿西与包座的战斗中得到足以胆寒的教训了。
① 天雨路滑,一跌交要滑走几尺远,我们喊做“坐汽车”。
从毛儿盖到班佑
必武
从毛儿盖到班佑,所谓小草地,我们一共走了六天,每天大约走七八十里路。出毛儿盖向北行,路在半山腰渐走渐平坦,到七里桥约二十余里。路的左边,有矮小草房,约莫百十间,远望矮的好像不能容人进出的样子,到了跟前一看,人不昂头亦可以进去。这些矮小草房,听说是游牧人屯牛的所在,所以叫做牛房。墙壁是用小木杠支持,隔成许多格子,格内涂上一些牛粪,不很坚厚,色是黝黑的。在壁旁烧火,壁很容易被火引燃。内面除牛粪外一无所有,不知牧牛的人怎么居住。过这里以后,连牛房也看不见了。经分水岭,系沿着一列的小山头,转过了一个小山头,又是一个山头,数目说不清,大约二十余个,下来才是草地边。
我们初听这个草地名字,以为不过是人烟很少,草木郁密的地方。谁知草地真是草地,在地上看不见泥土,只看见草和水,不但没有人烟,简直没有人迹,所以也没有路,没有树木。山上的树木也少,间或在绿茸茸的丛草间看得见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黝黑的牛粪。草地水中,确是长得很茂盛。
我们所经过的只是草地边。有时走一段地方,两边都是不很高的童山,有时或只一边倚山没有路。草是一丛一丛的长在水中,这一丛与一丛中间,就是很深的水,丛草在水中枯了死了腐了,就在这腐草上面生长起新的草丛来。茂密的青草下面,是重重叠叠的腐草,浸在水里,不知经过了若干年月。所以走在丛草上,脚底下是软软的,但也有点滑,走时若不小心,一踏虚了脚,即没有踏在丛草上面陷入丛草间隙中,要很费力才爬得起来,马竟有爬不起来的呢!山边也看不见泥土,也是重重叠叠腐草上生出的青草,走在上面活活动动,脚板觉得舒服。山上偶然有几片树林,我们宿营能找得着一片树林,那已是喜之不尽了。
离开毛儿盖,每天,直到晚上才走到草地边。我们在一处很好的树林里宿营。第二天也找着一处树林。以后几天,便是在灌木下搭棚子过夜。直到班佑,才在牛房里宿了一晚。有一晚在灌木下搭棚子,到夜晚找不着柴火,竟没有举火,只吃了一点干粮,就睡觉。
过草地边的那几天,天天都遇着雨。雨不小。脚在水草丛里走,不待说是湿的。有雨具的人身上稍好一点,可是带有雨具的人不多,没有雨具的人全身都湿透了。不下雨时天气总是阴沉沉的,风刮得厉害,气候冷,须着棉衣。我没有遇着一个熟习此地气候的人,不能一问,每年夏季,是否像我们经过的几个天一样每天都要刮风下雨呢?在草丛上走虽有点滑,比走泥泞路还好的多。
色既坝是一条河水流过的地方,河两岸稀疏的长了些树木,两边草地宽广的约一二十里,据说坝有一百里长,我们走过的约四十余里,觉得这块地方很肥沃,为什么没有一家人户?将来人口繁殖,这个坝子怕不能听其自然了。
草地大约高出海面在五千公斤尺以上,所谓雪线地带,气候是很冷的。我们夏天走这上通过,尚非着棉衣不可。一入秋冬自然更要冷些。那里气候虽很寒冷,但草却能那样的茂盛,别种于人类有用的植物,一定在这个地方有能够生长出来的可能。不过我不是研究植物土壤学的人,不能详细来考究,行军中仓促一瞥,也无暇考察。革命胜利后,有专门人才来这地方考察一次,一定有许多适用于人类的东西发现出来。
通过草地
曙霞
长征一万八千里,跋涉无数大江峻岭的我们,已觉到无所谓“行路难”了。李太白所谓的“蜀道难”,在我们所经过的川边崎岖小路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早就听说松潘以西有一片荒凉千里无人烟的草地。敌军胡宗南等部固守松潘一带,构筑“乌龟壳”,企图与兰州构成封锁线,压迫我们投西。我们为了在战略上取得出敌意表的机动,不免要有绕道松潘抄到松敌后路的行动,因此我们也就早有了通过草地的准备。
据由通司问得的草地情况:松潘西边的草地,多有“蛮骑”出没;草地上经常浸水到膝盖边,四周围看不见人烟,连树林也没有;行人走这里过,非有向导找不到路;路上必须携带充足的干粮,准备充足的皮衣、皮靴、皮袜等,否则不冻死也会饿死,因为草地上没有人家,也没有树木,露营也远处搭棚,夜间寒冷,多雨露。话虽说得这样厉害,我倒有点不相信。
由卡英筹粮完毕开到毛儿盖(这里有二三百家)时,我到军政治部找到一个同志,谈到草地情形。据说只有五天的草地是没有人烟的,再过去到夏河(青海的一个县),一路就有“牛屎房”了。他们都已准备了十天粮食,每人带条木棍,准备搭棚用,又带一把干柴,准备烧火。我回到校部后,也就立即通知了各部,照样准备。我们带了七天干粮(炒麦子)、八天生粮(麦子)。
第一天由毛儿盖出发,时间已经九点多钟了。因为前头部队拥挤走不动,经过七星桥(毛儿盖北二十里)再走十多里路,队伍就在一处小河边有稀疏树林的地方停止了。附近有些树枝搭的棚子,我们知道是先头部队在这里露营的遗迹,决定在这里露营。分配了露营地域时,雨刚刚停止,棚内漏湿得不堪,我们就在一间稀薄见天的棚子里烧火烤。我在棚边找到一处睡觉的地方,用油布垫地,打开铺盖,上面用一件皮衣(不镶布面的,皮上有油不易透水),盖着一件油布,头上打开雨伞遮着。吃了两碗用开水冲的炒麦粉,一块“巴巴”(即面粉做的饼子,里面没糖也没盐)之后,天已黑了。我也不管天雨不雨,就睡我的觉了。夜半雨滴由棚上青青的稀稀的树枝上滴下,滴湿了皮衣,只听到雨伞上点滴的声音。这种“草地露营逢夜雨”的味道,总比古诗人所听到的“雨打芭蕉”和“夜雨闻铃肠断声”的声音要悲壮些吧!可是我已酣然入梦。
第二天,天亮后吃过麦子饭(用没有磨的整个麦子煮的),出发,经过腊子塘。一路上两边还是有高山,有小树,不过地上全是青草,走路有些不便。走了四十多里,路右旁发现一片丛树,“浓荫蔽天”。前面有二十多里处,有大烟冲天,知道先头部队已经在那里露营了。于是我们也就在这浓密而高大的树林内露营。雨暂时止了,夕阳在西边云朵中,露出无力的光芒,树林内湿得很。我搭了一个小棚,和一个姓冯的小同志同住,棚前没有烧火,冷得厉害。
第三天,天还没有亮,我们就起身,一直等了点多钟,直到天大亮,才集合讲话。刚刚雨像倒水,一点讲话的声音也听不到。讲完话出发,走了十多里,路旁木牌写着分水岭(先头部队写的)。那里没有一点树木,更没有一家人家。又走了三十多里,走到一处河套中,附近有些矮树,我们就在那里露营。这一次大家因昨夜都没睡着觉,受到切身的教训,所以都鼓起劲来,搭好一座比较密的棚子。我到各科去看他们的棚子,骑兵科多用被单搭布棚,砲兵科用树枝野草等搭草棚,但盖得最密。我告诉各科,由科长、副科长、教员及能讲课的排长,先行准备一些材料——我们拟讲“防空”问题——分到各个棚内去领导讨论。然后回自己的棚内煮了一碗“疙瘩”(就是面丸),吃得很饱,又喝了一杯浓茶,才在棚边睡下。天上明星点点,这是过草地的第一个良宵。睡到半夜,天忽然被四周飞来的黑云遮住了,幸好还没有下雨。
第四天,天亮出发,这一天过的地方真是“草地”了,举目荒凉,一片草野,四周矮山也不长一棵树木。一路腐质土浸满了污水,没有草根的地方,脚踏下去直没过膝盖,马儿经过处,埋没了四蹄,有时还陷下去拔不起来。我们的脚,从出发以后,都未曾干过。望着天空,总是经常呈着灰黑色,看不到一个鸟儿飞过,也听不到一个虫儿的叫声。我们一队走着,雄伟地走着,像是轮船在大海中,前面不见海岸,可是并不能减低我们前进的勇气,我们的勇气使得像大海一般的草地,一步步向后退去。在路上我和一个同志一路闲谈走着。我说以后要怎样来描写这草地的情景呢?它的特点有点像沙漠,只“水草”和“沙”不同而已。沙漠多旱,没有水,渴得死人;草地多水,没有太阳,冷得厉害;如果有人说沙漠上可看到“蜃楼”,那么草地上却绝不能见到“海市”;过草地的人双脚未曾一时干,马的蹄痕也都埋在水草深处,地虽然平坦,走路却很吃力,滑倒的人也不少。下午到达色既坝,此地是三叉路口,右边可通松潘,左边到班佑。这里有很多草棚,草棚附近有屎堆,有死尸,我们都掩埋了,另外挖了厕所。棚虽名为“草棚”,却都是树枝搭的。我住的一个棚,比较大些,是靠着一棵大树,架了许多树枝,盖上一些树叶小枝之类而成的“树棚”。棚里睡了一个病员,他赤身盖着一张毯子,皮衣脱下做枕头,他已病到有气无声了。费了许久的工夫,在滴滴雨滴之下烧着了一堆火,烧了一壶开水,给这个病员一碗,我自己冲了一碗炒麦粉吃。一个小同志烧热了一盆水,我和他同洗了脚,这是过草地四天中第一次洗脚。夜间晴朗,但起了极大的东南风,冷得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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