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红军长征记

作者:佚名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只得裹了一条毡,横着心睡倒下来,因为实在疲倦,竟酣然入梦了。
  半夜里,忽然醒来,才觉得寒气凛冽,砭人肌骨,浑身打着战。把毡子卷得更紧些,把身子蜷曲起来,还是睡不着。天上闪烁的星光,好像黑色幕上缀的宝石,它与我是这样的接近啊!黑的山峰,像巨人一样,矗立在面前,在四围,把这个山谷包围得像一口井。上面和下面,有几堆火没熄;冷醒了的同志们正在围着火堆幽幽地谈话。除此以外,就是静寂,静寂得使我们的耳朵里有嘈杂的,极远的又是极近的,极洪大的又是极细切的,不可捉摸的声响,像春蚕在咀嚼桑叶,像马在平原奔驰,像山泉在呜咽,像波涛在澎湃。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黎明的时候被人推醒,说是准备出发,山下有人送饭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了一碗来吃。
  又传下命令来,要队伍今天无论如何越过这座山,因为山很难走,一路上并须进行鼓励,督促前进。于是我们几个人又停下来,立即写标语,分配人到山上山下各段去喊口号,演说,帮助病员和运输员,以便今天把这笨重的“红章”纵队运过山去。忙了一回,再向前进。
  过了不多远,看见昨夜所说的“峭壁上的路”,也就是所谓“雷公岩”的,果然陡极了,几乎是九十度的垂直的石梯,只有尺多宽。旁边就是悬崖,虽不是很深,但也是怕人的。崖下已经聚集着很多的马匹,都是昨晚不能过去,要等今天全纵队过完了才过去。有几匹马曾从崖上跌下去,脚骨都断了。
  很小心地过了这个石梯,上面的路虽然还是陡,但并不陡得那么厉害了。一路走,一路检查标语,我慢慢地掉队,顺带地做些鼓动工作。
  爬完了这很陡的山,到了平梁,我以为三十里的山就是那么一点。恰巧来了一个瑶民,坐下谈谈。知道还差得远,还有二十多里很陡的山。
  昨天的晚饭,今天的早饭,都没有吃什么。肚子很饿,气力不加,但必须要贾馀勇前进。一路上,看见以前送上去的标语已经用完,就一路写着标语贴。疲劳得走不动的时候索性在地下躺一回。
  快要到山顶,我已经落得很后了。许多运输员都走上了前头。馀下来的是医院和掩护部队。医院这一部分真是辛苦,因为山陡,病员伤员都要下了担架走,旁边有人搀扶着。医院中工作的女同志们,英勇得很,她们还是处处在慰问和帮助病员,一点也没有疲倦。极目向来路望去,那些小山都成了矮子。机关枪声音很密,大概在我们昨天出发的地方,五、八军团正与敌人开火。远远的,还听见飞机的叹息,大概在叹息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不到抗日的战线上去显显身手呢!
  到了山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我忽然想起,将来要在这里立个纪念碑,写着某年某月某日,红军北上抗日,路过此处。我大大地透了一口气,坐在山顶上休息一回。回头看看队伍,没过山的,所馀已经无几,今天我们已有保证越过此山。我们完成了任务,把一个坚强的意志,灌注到整个纵队每个人心中,饥饿、疲劳、甚至伤病的痛苦,都被这个意志所克服,不可逾越的老山界,被我们这样笨重的队伍所战胜了。
  下山十五里,亦是很倾斜的,我们一口气跑下去,跑得真快。路上有几处景致极好,浓密的树林中间,清泉涌出像银子似的流下山去,清可见底。如果在此筑舍避暑,是最好也没有的了。
  在每条溪流的旁边,有很多战士们,用脸盆、饭盒子、口杯煮稀饭吃。他们已经很饿了。我们虽然也是很饿,但仍一气跑下山去,一直到宿营地。
  老山界是我们长征中所过的第一个难走的山。这个山使部队中开始发生了一种习气,那就是用脸盆、饭盒子、口杯煮饭吃煮东西吃,这种习气直到很久才把它革除。
  但是当我们走过了金沙江、大渡河、雪山草地之后,老山界的困难,比起这些地方来,已是微乎其微,不足道的了。
  
  作者陆定一(1906-1996),曾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长征时任军委第二纵队宣传干事。
  
  放火者
  陈明
  
  一 到苗山
  长征的铁流,冲破了敌人第四道封锁线,胜利地渡过湘江后,继续向西北运动,进入越城岭山脉,越过有名的高山——老山界后,进入苗山苗民区域。
  苗山是南岭山脉的一部分。南岭山脉由云南东来,沿广西、贵州二省之间,东向湖南、广东二省交界,出江西、福建。在广西、贵州、湖南边境一带又名越城岭,山峦重叠,树木茂密,东西延长六百余里,南北二百余里。苗民被汉族的统治者从长江流域的平原驱逐至这丛山中栖止,所以又名苗山。
  苗人聚居此山,因树木茂盛,多以树木板片沿山架屋,互相接连,很多由山脚下一直接连到山顶。这种屋子,一经着火,如无新式防火工具的消防队,简直无法挽救,只有任它完全烧毁全村庄。所以我们开始进入苗民区域,就相当注意,在开始的几天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火灾。那些小的火灾,如塘坊边唐洞山底木桥的着火等,经灌救后,也就没有什么问题,所以“火”还没有使我们发生恐怖。
  
  二 尖顶的火
  越过老山界的第四天,我们中央纵队到了山坳,干部团还要前进五里路,到一个叫做“尖顶”的苗人庄子宿营。那天我们走了一百里路,而且是当后卫,所以到达山坳时,天就昏黄,再走到尖顶时,天已完全昏黑,只知道从这山顶上去再下山半里路,就进入庄子,而这庄子是在半坡上。团部住在进口的房子,其他各营和上干队是还要下去,至于整个村庄的形势,是不知道的。
  疲劳迫着我们,并且明天一早还要前进,所以我们打好床铺、洗脚、吃饭后,就准备睡觉,忽然屋外有人在喊:“失火失火!赶快救火!”我们赶快跑到屋外一看,在我们住房下边的第五个房子着了火,火光冲天,照耀全村。看见我们这庄的屋子,是建立在山窝的半山上,屋子是从半山脚架起,一直接连到山顶上的一片木屋子,这火可以一下子把它全部烧完,而且从下向上烧是很快的,火从这一屋子很快地就跳到那个屋子,这给了我很大的恐慌和威吓,因为:第一如果把庄子烧完,我们将怎样赔偿群众这巨大的损失,而给敌人以红军杀人放火造谣诬蔑的藉口;第二要使我们马上没有地方宿营,而且会使部分的同志被火烧死。所以我们当前的任务是马上就跑下去,喊叫大家来救火。
  但是救火,第一要水,第二要有工具把水运到屋上去。刚好离着火屋子三十米地方有一水池,但木桶很少,经大家分头找寻后,找到十几个木桶,把人分路排队,由水池一直到着火处,一个传一个递上去,但杯水车薪,不能把这样凶猛的火扑灭下去。救火是我生平第一次的工作,是毫无经验的,但我们是马上学会了。要扑灭这猛火,使不致蔓延,不仅是靠水,而主要的是要把可能蔓延到的地方预先截断,使火无法蔓延,而以水扑救火势不大的地区,才能奏效。我们采用这种办法后,经过差不多一点钟的时间,群众集体的努力,才把这漫天的恶火扑灭下去,把这庄子从火灾里救出来。共只烧了三个半屋子,赔了群众一百多块大洋。到十二点钟以后,大家才得睡觉休息,而且还把火的恐怖,带到梦里去。
  
  三 防火
  谁是放火者?这是我们要追究和考察的。首先起火的地方是五连三班学生隔壁的空房子里。当时学生已入睡,空房子无人住,怎么会起火呢?一般的老百姓都不在家,是谁放火呢?是我们红色战士失慎呢?还是有个别反革命分子混在我们队伍里捣乱呢?当时是找不到真正原因,但无疑的这火不是“天火”,是人放的。从此我们对防火的戒备是加紧了。我们把防火的工作提到政治的水平,我们从干部和全体学员中宣传火对于我们的危险和严重性,我们要以最高度的政治的阶级的警觉性来对付放火者。我们组织了专门的严密的救火机械,使火不能发扬它的威力成为火灾,如每连指定一排为救火排,每营组织救火队,排和班中组织运水组、挖拨组。每到宿营地,首先就要预备必要的水和水桶,火把不准拿进房子去,晚上以营为单位组织巡查消防队等。当时把火当成为我们的主要敌人,防火是我们的中心工作,把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去对付火。我们的上级干部队行军,除了背枪外,还背一个救火的工具——水龙。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