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红军长征记
作者:佚名
“为吗格唔走呢(为什么不走呢)?等得真唔(不)耐烦了!”都是些乌龟(指敌人的堡垒)呀!”人的喊声夹杂着马叫声,嘈杂得像热闹的市场一样。有的懒家伙等得不耐烦也就像猪样的躺在地上。有的互相背靠背,谈的谈笑,唱歌的在唱那“高举着鲜红的旗帜奋勇……”的“胜利反攻歌”,旱烟香烟同时抽起来,大家都在期待着继续前进。前面的队伍开始动了,灰色的长蛇又动起来了。
“呯!啪!呯!啪!”
“噫!枪声!”年青的瑞金老俵又说话了,“政治委员,前面打枪了!”接着前面又送来了一阵枪声。
“真的是枪声响呢!”谢团长听了一下,继续说下去:“还在打枪呢?”
“打机关枪呢!”张政委同时又说。
灰色的人河更加流动得快了,谢团长带了几个通讯员到前面去了。枪声继续不断地从前面传来,人们的两只腿更加起劲了,战争的紧张空气笼罩着我们。
敌人被打坍了,谢团长操着湖南音向遇着他的人群述说战争情况:“在开始只是几百民团,守着前面的一个高地,扼制我军前进。那才不中用咯,被十团一个冲锋就打坍下去了,十团已向白石圩跟踪追击去了。”
任参谋插了一句:“不识时务的家伙。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吗?”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了。“当后继部队跟着追击部队继续前进的时候,忽然一支敌军向我左侧突击,企图截断我们的连络。”任参谋长说下去,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
“那就讨厌了!”
“算什么?”他满不在乎地继续说下去。“不过延误我们的一些时间,十一团就把敌人打的屁滚尿流坍下去了!但是同志们!……”他向四边看看,什么东西压低了他的声音:
“太不幸了!敌人已打坍了,一颗流弹,我们的洪师长(第四师师长洪超,湖北人)却牺牲了!”
“报告!”跑的汗流满面的气喘嘘嘘的通讯员打断了他的说话:“师政治委员说:你们队伍尾司令部后,继续前进。”人河在月影照耀下,又继续的流动起来了。
虽然是在月下行军,道路是太不平了。战后的空气还是紧张的很。除了吱喳吱喳的脚步声与道路旁小河的流水声以外,简直静得连咳嗽的声音也没有。
“这是那一个!”人都关心地问,大家好像得着了一个向右看的口令一样,不约而同地向右看。
“这是师长!”守在洪师长尸首旁的一个特务员同志这样回答,他带着愤懑悲伤的语气告诉他们:“敌人都打坍了,他才中了一颗飞子呀。”
“同志们!”另一个特务员在喊,“坚决勇敢的杀白鬼呀,为师长报仇!”
“把白鬼捉来杀咯!”战斗员向洪师长喊出雄壮的口号。队伍还是不停止地前进着。
“咳……嗯……救救……救我……”从左边小溪里发出鬼叫似的哀呜!
“对呀!是在小溪里。”
“我去补他一枪!”一个顽皮的小战士愤恨地说,“打不死的白鬼,叫得十分讨厌!”
这一下像把话箱盖打开来了一样,互相争吵起来了!“补他一枪送他早点回去吧!”“这是脱离白军士兵的行动,我们要反对呀!”“我做了好事你反对,妈格!”“子弹节省着明天打活敌人!捉到陈济棠来给洪师长报仇吧!”整个的通讯排都被牵入漩涡,加入战线,一句一句争吵不停。
毕竟青年干事活泼一些,在他的歌声影响之下,在这雄壮的歌声中加速前进,洪亮雄壮的杀敌歌声终结了这场争吵;人们也更加速地前进。
“白石圩被我们占领了!”四师的黄政治委员黄克诚同志。一副近视眼镜架在他的鼻梁子上,一只脚踏在板凳上,用那嘶哑的喉音在对团一级的干部们谈话。“我们没有什么伤亡。敌人只一个营,广东军阀的,民团二百多。缴获几十条枪,粉碎了广东军阀的堡垒。我们是胜利了。”
“这是一个大的损失!”他握着他那瘦得骨头都看见的手,“一个流弹牺牲了洪师长,少了一个英勇坚决顽强的同志!”“捉着蒋介石来坐铁笼!以胜利的反攻,来纪念光荣牺牲的洪师长!”
作者张爱萍(1910-2004),曾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长,1955年授予上将军衔。长征中任红三军团第11、13团政治委员。
追
彭加伦
蒋介石的堡垒主义并不见得怎样高明,陈济棠的“乌龟壳”子也不过如此而已。敌人费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群众血汗,筑成第一道封锁线,只不过几个钟头的工夫,就被红军打得粉碎,陈济棠把关守口的几个师的虾兵蟹将也被杀得东窜西逃。
红色战士的老习惯,枪不响则已,一响枪就是猛冲;仗不胜则罢,仗一胜也就要来一个猛追,猛打猛冲猛追是红军的拿手好戏。这回冤家遇对头,敌人跑得快,我们追得猛,跟着屁股,像老虎扑绵羊似的,追得他屁滚尿流,看这是多么狼狈呀!
大概跑了五六十里吧,敌兵们确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分跑不动了,大家虽然心里还不断地在勃勃的跳着,自以为已经逃了几十里了,大概不会成问题了吧,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一个村庄上坐了下来,乱七八糟地抢了老百姓一些饭菜,像饿虎一般地大吃起来。这一批先头老总、赤脚大仙,刚把饭碗端上嘴边,“啪”、“啪”、“啪”的几声,把他们刚才收回的三魂七魄又吓得四散奔离。这些老总本是惊弓之鸟,那能再经得起这样一声。性命攸关,走为上计,饭碗一丢,挟起尾巴就跑,爬的爬山,过的过水,一群狐狲儿就这样冲散了。敌军跑得慢一些儿的,当然落到了我们的手里。
战斗胜利了,红军凯旋歌声到处震荡起来,部队也进入宿营地了。
夜行军
富春
如果是没有月亮的天气,而在敌人离我们不太近时,我们总是打火把夜行军的。到了下午大家把昨晚的瞌睡损失补足了,而又准备晚上行动时,宿营地的四周,总可听到找干竹子做火把,打碎干竹子的“辟拍、辟拍”的声音。
在部队中做火把,是一天一天的熟练,一天一天的进步的。有的用较大的竹筒,钻空罐洋油点;有的则用松枝,利用松香汁燃烧。但这些都比较费用大,或者太费力。最好是找二三根较细的干竹,打破成几片,合起一节一节的捆起来,容易烧燃,光大且不怕风,也耐烧。我以为这是最好的一种。我们经过江西、广东、广西、湖南、贵州,常常夜行军,而且也容易找乾竹子。但到云南以后,我们夜行军也少了,竹子也不容易找到了。
点火把夜行军,是很壮丽的,走平坦大道,真是可以光照十里,穿过森林时,一点一点,一线一线的火光,在树林中,时出时现,如火蛇钻洞,红光照天!
过山时,先头的已鱼贯的到山顶,宛如一道长龙,金粼闪闪,十弯十曲的蜿蜒舞蹈!从山顶回头下望,则山脚下火光万道,如波浪翻腾,一线一线一股一股的奔来,即在钱塘江观潮,泰山上观日,也无此奇迹。
但是有时夜行军是很苦的。我们最讨厌的是第一遇着隘路或上山下坡,或过桥过水,因为遇着这些阻碍行军,前面一遇阻碍,后继部队简直走不动,常常奔得走三步停十步,极不痛快,极不舒适。有时走了半夜,只能走上几里路,既不能痛快的前进,又不能真正停下来。时走几步,时歇几步,更容易增加疲劳,有时甚至可以一停即睡倒。第二是忽遇大风大雨,一时找不到避风雨之地(或离村庄尚远,或无树林),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天气既恶劣黑暗,火把也不能点了,路上又特别湿滑,这时真所谓“前进不能”,“退后不得”,只有一步挨一步,跌了滑了,又起来继续走。等待到了村庄可以避雨,已经是满身淋淋了!有几次我们翻高山遇着大雨,走了一夜,走到山顶,实在不能下去了,只好在山顶或山腰露营,待天拂晓才继续前进。
以后夜行军逐渐习惯了,只要不落雨,无月光无火把,也可以看见路了,也可以骑马夜行了。一般的都是习惯了,第一每人背的包袱要用白的,以便后跟的人看得见前面的人;第二每人找一根棍作杖,以免跌交!
离敌人很近,或甚至要穿过敌人堡垒线时,则夜行军是很肃静的,不准点火把,不准照电筒,不准乱吃纸烟,不准谈话。然而当着无敌情顾虑,月朗风清之夜,我们有时可以并肩而行,大扯乱谈,有时整连整队半夜高歌,声彻云霄。这种夜间的行军乐,可以“不知东方之既白”!这种行军乐趣中,在总政治部的行列中,以至组成了潘汉年、贾拓夫、邓小平、陆定一、李一氓诸同志再加上我的合股“牛皮公司”。同时也产生了所谓“徒步旅行家”,这就是说:大家在行军一路走一路谈,上下古今的乱谈,也忘记疲倦,也忘记骑马。总而言之,是“徒步吹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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