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克隆救世主

作者:[法国]迪迪埃·范考韦拉特 著 王 莉 译




  在不断的繁重劳作中,十天,飞逝如弹指间,如同娣安娜从昏迷中醒来又死去一般地短暂。她的这番经历,得益于我,也受害于我。这个孩子,当她看见神迹是多么兴奋啊,也许正是这份激动杀死了她。如果我不去违背天意来检验我的能量,她也许会从昏迷中自动醒转,也许,她现在仍活在人间。这一连串的也许,愈发加重了我的自责:不仅对于后果,而且对于动机。我想行使我的权力,救活一条生命,让上帝服从我的愿望,我没有成功,因为我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私心。我需要一个证据,娣安娜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使用她,结果,她死了。我必须背负着这份自责而生活,逃避不是办法,忏悔也不能摆脱我的罪过,我只能承担下来,征服它。这是一个灵性的孕育过程,我不知将生下什么,但是,我必须走到底。哪怕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
  我刚到修道院的第一天,就向神父忏悔,他念了一篇经典的忏悔经文来替我赎罪,这篇经文的结束语是这样安慰信徒的:“上帝能认识他的子民。”我在他的身边生活了八天,我们一同祷告、一同工作、一同吃饭、一同唱圣歌,一次,在应允替我保密的忏悔中,我问他,以他的直觉和他的心灵,他真的认为我是一个救世主吗?
  “您听到过圣灵的声音吗?”
  “没有。”
  “那么,就让教皇来决定吧。只有他才能领会上帝的旨意。”
  “因为教廷是基督的配偶,而教皇是教廷的保姆?”
  “因为教皇永远正确。”
  我不想就这个观点发表议论。在这几天的博爱、赞美的体验中,在收获晚季葡萄的劳作中,我完全理解了,信仰不是靠文化来建立的。我所认识的所有宗教,在上帝面前,都轻如鸿毛。教皇永远正确?别让我笑破肚皮吧。教皇不过是圣彼得的继承人,而彼得本人就因为害怕被抓而三次不认主。这也就是耶稣为什么会拣选了他,因为他知道:教廷的生存,必须加倍小心,需要审慎、世故和圆滑。
  “我想,他们一定在磋商。”媒体专家边说,边递给我一块薄荷口香糖,似乎我能否被授职取决于我口中的气味。
  他第十次抻平我的丹尼尔公司的工作服,为了中和两种不同的意见:是穿西服系领带,还是穿亚麻布长袍,我坚持穿工作服。
  “我们的资料准备得那么完善,也许,他们根本不需要对吉米进行面试,”他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边补充道,“等他们召见我们时,一定是直接宣布投票结果。”
  “这儿并不是奥斯卡颁奖晚会。”吉文斯主教泼冷水。
  金大师检查我的脉搏,担心我也会像他们一样血压升高。得到结果,他很满意,在关键时刻,我尚能保持冷静。恩特瑞杰医生合上杂志,又再次打开,从头读起。
  十点差十分,橡木制作的双层木门的门栓被拉开了,门扇向两侧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身穿拖地长袍的瘦高个男人,缓慢地滑行到我的面前,他微微探了探身子,请我跟他走。吉文斯主教一把按住急待起身的媒体专家,然后递给我手提箱。我摇了摇头,我不是个手持简历想要求职的雇员。
  我背着双手,耳边是我的球鞋踩在镶边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临出门前,我回了回头,看到我的四个同伴一齐用专注的眼神鼓励我。我跟随瘦高个穿过走廊,经过内院,走过一间又一间空旷的展厅。终于,我们走进另一间候客厅,他对我说,请坐,然后,走了。
  我打量四周,见有一块黑色的雕花木板,还有一面暗淡的镜子。也许,这是块没有涂水银的玻璃,审查委员会的人正透过玻璃来观察我。我神态自然地背靠木板坐下,闭上了眼睛,我按照修道院的修士们教我的方法,练习入静:把意念集中在大脑的某一点,聚积能量,让它能照耀别人,不求给予,也不求回报。任其发射,顺其自然,如一条河道,一任河水在其中畅游。
  不知过了多久,门嘎吱作响,瘦高个又出现了。他手中拿着一摞文件,递给我。文件夹上有白宫的题头,其蜡封图章尚完好无损。一封信用回形针别在文件夹上:吉文斯主教亲启。教廷圣部的执达员长久地凝视我,眼神中透着好奇、同情和尊重。
  他把我领回到四个随从面前,递给我一张名片,用如同他长袍拖地一般的轻微声音说:
  “红衣主教法彼阿尼阁下想见您。我曾经是他的秘书:他让我转告您,他约您中午见。”
  我瞥了一眼,那是一张印有他的头衔、名字和地址的压模名片。
  见我手拿文件回来,吉文斯主教一跃而起,紧张地看着我。当他打开信,知道最后的裁决之后,脸拉得老长。
  “真让人难以相信。”他不停地打量着站在门框中的长袍人,只见他逆光而立,眼神谨慎,等待我们的离开。
  “我以美国总统的名义,要求接见。”
  教皇的执达员挑了挑眉毛,指了指他交给我的名片。吉文斯一把夺了过去,扫了一眼名字,就神情大变,半晌,才恢复过来。他振奋地喊道:
  “上帝呀,他还活着!”
  握着名片的手战抖着,他抬起了眼睛,名片在每个人的手中传来传去,大大地鼓舞了士气。我看在眼里,心中好笑。毫无疑问,罗马教廷真是百分之百地继承了圣彼得的秉性。
  主教完全不再介意教廷对华盛顿的轻视,他十分肯定地说:
  “这是很典型的案例:教廷先表示不受理此事,然后,它再派一位绝对的权威人士来亲理此案,而此人的意见能左右委员会的最后决定,这样,就避免了在第一次接触中就出现全盘否定的结果。”
  “谁是法彼阿尼红衣主教?”心理医生傲慢地问道,很显然,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吉文斯主教透彻的分析让他心存妒忌。
  “梵蒂冈秘密文件档案室的前管理员,教皇研究院的资深研究员,”吉文斯主教回答,如同一位骑士在夸耀他胯下的宝驹,“他是圣心学院的名誉院长,现在,虽然不再公开任职,但依然手握实权:他造就了三位教皇,正在筹备第四位。如果他支持我们,我们就赢定了!”
  一路上,吉文斯主教兴致甚高,大家也都跟着乐观起来。到了奥斯蒂郊区,我们的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地停在法彼阿尼所住的养老院门前。
  养老院的接待员两眼盯着荧光屏对我们说:“法彼阿尼,312号。允许会面,但一次只能进去一人。他住在三楼,等我先通知他们一声。”
  我走出电梯,走廊上安装着铁门,用双保险锁锁住。一位修女,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她打开了锁头。
  “别累着他,他接近一百岁了,十五天之后,我们要为他祝贺百岁生日。但愿他能挺到这一天,天这么冷……”
  透过一扇扇敞开的门,我看到一个又一个神色惊慌的老人,也有年轻人,有的还被用带子捆在床上。所有的窗户都围有铁栏杆。一辆一层层摆着午餐托盘的推车与我们擦肩而过,在我们的鼻子里留下了酸酸的汤味和热热的肥皂味。修女在一扇门上轻敲了几下,随即走了进去,用唱歌一般的声音说:
  “阁下,有人看您来了。”
  在窗户一侧,有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正面对着墙坐着,瘦小的身躯斜靠在轮椅上,拖鞋钩在脚上,悬空晃荡着。他转过脸来看我,脸上堆满了皱纹,嘴里只剩三颗牙齿,眼神中透着智慧和呆痴,头发脱落了四分之三,只剩下一撮乱毛,皮肤和墙壁一样泛着青绿,蓝色围兜上沾着一根煮豆角。
  “我看到天开了,”他从侧面凝视着我,说,“有一只白马出现……”
  “是啊。”修女应和着,并小声告诉我:他不伤人,但也别顶撞他。只有五分钟的探视时间,不能再长了。
  我点了点头,等她一走出房间,我立即接着背道:“骑在马上的人披着一件染血的披风,他的名字叫:上帝的圣子。”
  红衣主教收敛了笑容,点头赞许,他神色庄重地说:
  “《启示录》第十九章,第十三节。大家都知道,圣保罗所指的就是裹尸布。您要么是人造的赝品,要么是末世的信号。不论哪一种情况,他们自然要组建一个委员会,来拒绝您。自从科学解译了裹尸布上的信号,梵蒂冈就想方设法让它消失。让我来告诉您是为什么,请坐,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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