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克隆救世主

作者:[法国]迪迪埃·范考韦拉特 著 王 莉 译




  “我该付您多少钱?”
  “白宫已经付过了,包括您的房租。”
  “我的房租?”
  “走廊尽头的那间4107号房间。那里的景色更美,艾思高楼不会遮住中心公园。”
  “等等……您的意思是,在这家豪华宾馆里,他们替我租了套房间?”
  “我以为您会喜欢这个街区的。不管怎么说,您现在失业了,您也付不起原来的房租了。”
  “是白宫让我失业的?”
  “当做天意吧。再补充一句,这是曼哈顿唯一一家屋顶装有游泳池的宾馆。现在,如果您认为,生活的过度舒适会妨碍您的基督转型,您也可以选择布朗克思的一家简单公寓。”
  又是一段沉寂,只能听到因高度而减弱、变得隐隐约约的警笛声和摩托车马达声。
  “医生,什么是基督转型?白宫到底指望我什么?”
  “指望您变回您自己。相信我们,我们没有任何的预先的设定,也没有朝任何方向诱导您的企图。”
  “您疯了。”柯姆插嘴道。
  “我们是一群研究人员,正在做一项实验,焦急地等待、观察着结果出现,而不敢施以任何微小的影响。”
  “目的是什么?你们总有一个说不出口的想法吧?”
  “吉米,在本世纪初,人们并不具备什么方法来研究这些现象,他们只能依据先知的预言,目击者的证明,还有罗马统治者的责难,教士们的忌妒,靠的是政治和宗教的专制来肯定或者否定一件事。今天,人类社会拥有了许多方法,心理分析法、科学研究法,还具有强大的人力、财力,来研究上帝是否真的能存在于一个人的身体内,如果是,他又以何种形式、何种程度存在。这不是一个‘说不出口的想法’,这是人类最崇高的探索,吉米·伍德,您既是实验品,又是赌注,如果您同意合作,如果您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的话。”
  “我主动向您求救了,雷司特,我当然需要你们。”
  “我更愿意您叫我医生,我们之间应该保持一点距离,以免相互征服。”
  “什么意思?”
  “别把我看成个热心人。”
  “没问题。”
  “很好。祝您好胃口。”
  “您不来吗?”
  “我还有工作。多诺威神父在船屋餐馆里等您,还有另外三个您一定会喜欢的人,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的话。一会儿见,吉米。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在六点钟一起喝点什么。”
  “我能去下您的洗手间吗?”
  录音放完了,瓦特菲尔警官取出耳机,递还给恩特瑞杰医生,说:
  “别说,他还真挺讨我喜欢的。”
  “我一定要让您退出这次任务,瓦特菲尔。您还以为您向他施展了女性的魅力?其实,在他的心目中,您只是一个丑陋的女人。主动去亲近人家,也得会呀!”
  柯姆双臂交叉,背靠栏杆,沉静地笑着,向他重申两点:其一,身为FBI的官员,她没有必要来接受CIA心理科室的垂讯,她只听从联邦政府任命的古柏曼的调遣;其二,身为行为分析专家,应该明白一个男性,如果出于怜悯,去同一个明知不会做爱的女人重温旧梦,而不是去找一个第三者来实现自己的性幻想,这难道不能更好地反映他的贞节观吗?
  “您是故意装出不会做爱的?”医生被问得哑口无言,偷偷地瞟了一眼姑娘湿衣下那突起的双乳,忍不住问道。
  “这一点嘛,恩特瑞杰,您永远也别想知道。”
  她转身朝游泳池走去。出于自尊,也出于敌意,恩特瑞杰克制着不去看她。他取出耳机,把微形接收器调到船屋餐馆九号餐桌的窃听器上。
  做过一场心理分析,感觉棒极了。我从没有机会向神父忏悔,所以没法比较,但感觉就像游了一小时的泳,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清洗了一遍,焕然一新,摆脱了今早自阅读后一直缠绕在心头的病态思维。我在闷热的中心公园里散着步,脚边松鼠蹦跳,灌溉器旋转。灌木丛中蜷缩着瘾君子们,我尽量不去看他们,以免动了恻隐之心。恩特瑞杰要求我,在接到新的指令之前,不再对任何人做任何事。我服从,我把心封闭起来,把眼睛蒙上。做到这点,比我想象得要容易许多。
  恩特瑞杰医生这个人还真不赖。在我留言十分钟之后,也就是七点,他就给我回了电话。我说了当时的情况,说我需要帮助。他说他立即乘飞机,午饭时间能赶到纽约,问我想在什么地方碰面。我当时就想到了船屋餐馆,某几个星期天,我曾带爱玛在那儿吃过午饭。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正好,他会在57街的帕克子午线宾馆下车,该宾馆的背后就是南中心公园,我们约好中午见面。
  我提前两小时赶到,走进了一个由玻璃和镜子构成的大厅里,找到一张比较显眼的硬皮沙发坐下。身边走过的都是一群实业家,有的行色匆匆,有的神情专注,耳边是皮鞋敲打着大理石地面的踢踏声。我想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但我做不到:我眼前到处都是魔鬼,有附在他们身上的,有围在他们身边的,还有在他们之间跳来跳去,互换位置的,有的聚积在一起……他们的一举手、一投足,我都能看到魔鬼的控制,他们的每一丝笑容,都好像是魔鬼布置的陷阱、魇术、魔法。我观察这些魔鬼,有的纠集成团,有的远离电话,我不知道它们的未来,也不知道它们的过去,我甚至不知道它们的现在,但我能感觉到哪里是它们的新家,哪里是旧家。是幻觉,还是受《福音》的影响,还是我目前状况的反映?我不知道,到底是耶稣的血冲昏了我的头脑,还是魔鬼在捉弄我。
  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东西上,盯着公文包,还有那些灰色条纹西服。这些衣冠楚楚的来开会的日本人,与几个衣着休闲的旅游者显得那么不协调。还有那扇安全检查门,当每一个行李通过时,都会射出探测易爆物的射线,并伴随着有节奏的喀嚓声。长长的工作台后面,站着几位着低领露胸装的宾馆小姐。可惜,我什么也抓不住,我从远古而来,这里,只是我的中转站,我的灵魂留在别处,在拿撒勒、撒玛利亚、迦拿、迦百农;我经过叙加,来到加利利,我走进耶路撒冷,我遭人议论,我传教、治愈病人、赶走魔鬼、教训众人、激怒神父和那些罗马人、我断言我的死期,结果,他们还真杀了我。我复活,显身在马可、路加和约翰面前,新一轮的循环又开始了。
  等了一会儿,我打开手机,有柯姆的留言,她的脚踝一直很好,她已经平静下来,请我原谅她当时的张皇失措。她还补充说,如果我真是他们所说的那个人,一定要尽快和她联系: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又把手机拨回留言键。此刻,我不想听到一个基督徒同我谈论耶稣,教训我,给我出主意。我从背包里取出路上刚买的书:《骗人的把戏,〈新约〉中的四十条谎言》。我沉醉在对我的原身的否定中,尽量保持着不偏不倚的立场,还带着某种畸形的好奇心,甚至有一点报复的心态……
  意大利化学家彭左列出了制造“热原子图”的配方,他声明,只要用一些中世纪的材料,比如氧化铁、天青石兰、雌黄、茜草红还有木炭,在厨房里他就能造出一块显得年代久远的亚麻布。至于血迹嘛,只要随便抓来一个流浪汉,鞭打他,在他四肢钉上钉子,再用这块亚麻布一包,就可以制成都灵裹尸布,然后,再撒上些以色列的花粉,保证能把那些轻信的人骗得团团转。一想到我是这个流浪汉的后代,我就愤怒地攥紧了拳头。万一哪一个邪教采用了这种方法,我肯定来自于撒旦。
  十二点零三分,恩特瑞杰医生到了。他穿着短袖衬衫,白色牛仔裤,头戴鸭舌帽,脸上戴着方形眼镜,神态轻松自然,只是口袋里塞满了文件,使他的这身米老鼠装扮透出了几分职业的庄严,以及对周末的一丝让步。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态,提议我先去他的工作室放松一下。他的工作室很宽敞,冷飕飕的,下面就是中心公园。我不记得他的论据,但他的倾听,还有他的信心都使我清醒了许多。
  “想享受一下天堂的滋味吗?”
  我推开凑近身前想要攀谈的小流氓。他的可卡因粉就夹在曼哈顿的旅游册里。我想摆脱纠缠,可每迈出一步,都会遭遇毒品贩的喋喋不休,还有那些犯了毒瘾的人的拉拉扯扯,我只好离开小路,走在柏油马路上。那里,有敞篷马车,上面坐着双双对对的恋人。去年,某一个雨天,我也曾租过一辆,与爱玛依偎着,从哥伦布马戏团,一直坐到船屋餐馆。我眼前又出现爱玛从格子花呢围巾下面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我……我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忧伤,这份忧伤,甚至盖过了这几个月来,一直煎熬我的孤独感和对幸福的渴望,我为自己忧伤,再也无法回到一个单纯男人的生活中去:不用去继承什么,也不用去代表什么,只要一心一意去尽我所能、爱我所爱,而不用去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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