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汪精卫和他的情人们
作者:王建平
煤山云树总凄然,荆棘铜驼几变迁。
行去已无干净土,忧来徒唤奈何天。
瞻乌不尽林宗恨,赋鵩知伤贾傅年。
一死心期殊未了,此头须向国门悬。
———《狱中杂感》
供词写得酣畅淋漓,豪情激荡,字字如金石,句句铿锵有声!京城各报争相转载,城内百姓争相传诵。汪精卫终于达到了“决心与虏酋拼命”,“藉炸弹之力,以为激动之方”震醒国人之迷梦的目的。一时间,汪精卫的名字在国人之中,在海内外的革命党人中,成了英雄的象征,越传越远,越传越响。
桌旁的赌徒们一见来了个女赌友,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瞪圆了眼珠子在陈璧君身上搜来搜去,好像要看出她身上有多少钱,她这个身子能值多少钱。
汪精卫、黄复生被捕入狱,急坏了陈小姐。她想学过去的英雄好汉劫牢反狱把自己的心上人救出来;可当时的北京,在清政府的控制下,死气沉沉,一般的平民百姓对她们这样的革命党人,真正理解和支持的却不多,没有谁肯出面干这种杀头掉脑袋的勾当。她想投案自首,和自己的心上人共赴国难,生不能做夫妻,死亦配成双。可一想,这,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才20岁,追求的目的并不是想和他同死,而是想和他共生,共荣。她又想,找找路子,挖挖门子,托个熟人把情人保出来;可她一个生在国外,长在他乡的女孩子,在偌大一个北京城里连个熟人都没有,要办这么大的事,谈何容易!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古人的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历朝历代不少贪官污吏为了一点金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麋鹿说成大马,能把命犯说成无辜,能把无辜打入死牢。她坚信爸爸陈耕基能用钱财买下半个槟榔屿,她陈璧君就能用金钱砸开牢狱的大门,就能救出自己的心上人!她下定决心,要来个重金买情人。她离家已有一年多了,每日里花钱如流水,阔爸爸给的那点钱,早花得差不多了!再说,要想把一个敢于冒死去炸摄政王的钦点要犯买出来,绝不是三千两千银子能办得到的。
这,这可怎么办?一向自认为心热、胆大,有主见的、能够独立闯世界的陈小姐,一时间似乎失去了靠山,没了主意。
这时,她想起了黎仲实,想和他商量商量,可此时,黎仲实受汪精卫指派南下收买炸药,到上海去了。她一路风尘赶到上海,按早定的地址、暗号,在一家旅社里找到了黎仲实。
她刚坐下,一碗水还没有喝完,黎仲实就说:“冰如,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到北京去找你呢!”
陈璧君放下水碗,看看黎仲实,没有接他的话茬:“北京出事了,汪先生和黄先生他们……”
“我已经知道了。”黎仲实顺手把两张报纸推到陈小姐的面前。
陈璧君低头一看,这是一张4月17日的《正宗爱国报》,一版显要位置上有一条大字新闻:“初七(西历4月16日)上午11点钟,有五六个不知是何处守兵的人,手持洋枪,由前门外琉璃厂火神庙西夹道守真照像馆内,用白绳绑一人,年20余岁,东洋装束,无发辫,还绑了三个中国装束的人,先后装入轿车带走。”
陈小姐翻开第二张报纸,还是一张《正宗爱国报》,是4月19日的,在与前日报纸同样的位置上,又是一篇大字新闻:“4月16日内左一区某警官带同巡警,由该(指守真)照像馆内拿获汪某一名,广东人,东洋装束,带着假辫子。并获该馆主人黄弗甲(四川人)及颐子、馆役各一名。又在东北园路西小胡同黄弗甲家内,搜出皮包7个,内装火药、药水、改锥、剪子、小刀,并起出手枪等物,一并押解内城左一区。是日下午两点三十分,将全案解交内城总厅。”
黎仲实道:“当初,汪先生要是听孙先生、黄先生、胡先生等人的劝告,也不会有今日之劫。”
陈璧君听了这话,心里好生不服,把手中的报纸往桌上一放,气冲冲地说:“照你说来,汪先生他们是咎由自取了?眼下清廷立宪的叫喊日甚一日,镇压革命势力时甚一时,革命党人的情绪起伏不定,如不有如此壮烈之行动,何以震慑敌人,何以唤起民众,何以振奋革命精神?”
黎仲实看着陈璧君那副着急白脸的样子,嗫嚅地说:“我,我并非不赞成壮烈的革命行动,我是说,类似暗杀这样的冒险行动,汪先生不该亲自去……”
“这么说也不对。革命总是要死人的,总是要先由英雄人物用鲜血和头颅来唤起民众的觉醒。没有英雄人物的牺牲,就不可能有民众的觉醒。别说汪先生身陷囹圄,尚有一线希望,就是死了,也死得其所!”
“我不是那个意思。”
“先别说了,现在不是辩论的时候,”陈璧君打断黎仲实的话:“现在,汪先生等革命同志不幸遭擒,我们在外边的应该怎么办?”
黎仲实沉吟半天才说:“就目前的形势,依我看,咱们还是先暂避一时,尔后到日本去找孙先生、黄先生他们共同想办法营救。”
陈璧君听了这话,十分生气,不等他说完就说:“要是不等咱们找到孙、黄先生来营救,敌人就把汪先生他们……岂不晚了三春?”
“我,我这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眼下清兵到处搜捕革命党,万一汪先生救不出,又要白白搭上几条性命。”
“这么说,汪先生他们,就不救了?”
“救,救是要救的,只是眼下———”
“你有私心,你怕死!”
黎仲实后退一步说:“冰如,你别,别这么说,我这么想,一是为了革命大局,再是为了你,为了咱。”
“咱什么?”陈璧君有些火了,“我跟你说过,咱们不过是革命同志,不存在别的什么。你的心中要是真的有我,就把对同志、对革命的一颗真心拿出来给我看一看!”
“这,这……怎么个看法?”
“你跟我一起去救汪先生等革命同志。”
“怎么救?”
“我想先筹集一笔钱,然后买通刑部。”
“那,那得多少钱啊!”
“这你甭管,你只说,干还是不干?”
“好吧,我听你的。”
“那你帮我筹一笔钱。”
“多少?”
“越多越好。”
“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请他出面帮帮忙。”
二人正说着,忽听门外一片混乱,有叮叮当当的洋枪碰撞声,有咚咚咚的脚步声,还有男男女女的吵嚷声,黎仲实扒窗一看,脸上立时变了颜色。“不好!清兵搜查抓人来了!”
倒是陈壁君比他沉着得多,抓起墙上挂的假辫子和瓜皮帽,扣到黎仲实的脑袋上,把胖乎乎的小手伸到他的眼前:“走,拉着我的手。清兵要问,就说咱们是新婚的夫妻,来度蜜月的。”
黎仲实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一红,把陈璧君的小手儿死死地攥到手里。也许是陈璧君的小胖手儿有什么魔力,刚才还慌作一团的黎仲实一下子镇定下来,竟心不跳,脸不红,牵着陈璧君的小手儿,大模大样地走出了房门。
几个清兵奔过来,盘问一番之后,又在两个人的身上搜查起来。尽管陈璧君长得不美,却正值青春年华,也引得几个清兵把眼光全都投过来。几个家伙看着陈璧君那浑圆圆的肩膀,高高的胸脯,一个个直咽唾沫,倒把个黎仲实忘在了一边。
他们混过了检查这一关,来到大街上,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串刺耳的警哨响,刚才检查的清兵拎着长长的大辫子,举着洋枪追了过来,一边追一边喊:“抓住他,抓住他,那个小子的辫子是假的!假辫子的是革命党!抓革命党!”
原来,在慌乱中,黎仲实头上的假辫没有扎牢,刚混过检查就脱落到地上。他们只顾逃走,一时没有发觉,倒让一个望着陈璧君背影出神的家伙给发现了。
见清兵如一群野狗追上来,黎仲实拉着陈小姐一拐弯,扎进了一个小胡同,倚仗着地形熟悉,三拐两拐,便把那些“追呀,抓呀”的声音甩在身后。
[1] [2] [3] [4] [5] [6] [7] [8] [9]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