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汪精卫和他的情人们
作者:王建平
远春和小风仙笑得更欢了,过了好一会儿,小凤仙才说:“好,陈小姐,请跟我来。”
陈璧君跟着小凤仙转过一个月洞门,走进一间小房。她刚在鼓形凳上落座,汪精卫就从外面闪进来,随后赶紧把门关了个紧紧的,不等陈璧君问就说:“这些天,实在太忙,顾不上去看你,你别生气啊!”
陈璧君憋了好几天的火,真有些压不住了,最后还是使劲压了压,说道:“我也知道你忙,不去打扰你,可你怎么忙到妓院里来了?”
汪精卫还没答话,窗外倒传来一串叽叽嘎嘎地讪笑和唧唧喳喳地议论声:
“嘻嘻,这女人貌不惊人,语倒压众,蛮有气派嘛!”
“还真有点雌老虎的味道呢!”
“嘿嘿,你懂什么,人家革命党人讲究的是自由、平等。这就叫男女平等。”
“平等倒是平等,自由倒也自由,怕只怕兆铭兄日后骑虎难下呀!”
这些声音虽然不大,坐在屋里的汪精卫和陈璧君却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汪精卫扫一眼窗外的人影儿,赔笑对陈璧君说:“这你尽管放心,我绝对不是那逛花街钻柳巷的好色之徒!”
“那,那你怎么在这儿?”
“咳,怎么说呢?我和袁大公子、杨皙子几个人成立了一个国事促进会,牌子挂在袁府上,可他们非要到这里来办公。”
“真是闻所未闻。”
“是啊,我也觉得滑稽可笑。可话又说回来,只要能达到驱逐鞑虏,建立共和的目的,在哪儿办公还不是一样!”
陈璧君还是有些不信:“你不骗人?”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杨皙子他们一伙都在那边屋里呢!说不定一会儿袁大少爷还来呢!你可以去问嘛!”
正说着,忽听跑厅的(北京妓院堂倌叫“跑厅”)在外边高喊:“大少爷来啦!”
汪精卫赶忙起身出迎,陈璧君也早就想见见这位袁宫保的大少爷,就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袁克定已由几个侍从簇拥着到了院中,汪精卫把陈璧君往前一推介绍道:“袁大爷,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陈璧君女士。”
袁克定一抱拳:“噢!嫂夫人,久仰久仰!早闻芳名,如雷贯耳,今睹芳姿,果然名不虚传。哈哈哈。”
听了袁克定的称赞,陈璧君自知只是出于虚伪的恭维,并略带调侃,可心里仍然很是高兴,只是对袁大少爷称她“嫂夫人”有些迷惑不解。她顾不得多想,还是一睹袁大少爷风采为快。陈小姐的一双细长长的眼睛,滴溜溜地围着袁克定,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个够。
这位袁大少爷本是个花花公子,长相丑陋,脑袋像他爹,肥头大耳,可那鼻子却又瘦又长;那两条腿也像他爹,不仅短而粗,还一长一短,是个天生的“地不平”。就他这副小模样儿,北京城里的老百姓,专门编了一句俏皮话儿,说是:“袁宫保的大儿子———人身(参)鹿容(茸)。”由于他爹有钱有势,早年曾到外国转过几遭,还懂得几种外国话,可就是不干正经事,成天游手好闲,斗鸡玩狗,拈花惹草,早已臭名在外。他也知道自己是一个瘸子,其貌不扬,又没什么真本领,深怕他的老子眼一闭,腿一蹬,自己失去靠山,往后的日子没法过。他早就摸透了他老子想独揽全国大权的心思,也想有朝一日弄个总统、皇帝什么的干干,也想让袁氏家族像历代帝王那样代代承权继位。所以在辛亥革命火起,他老子重新出山那天起,他就四处投机钻营,纠集心腹幕僚,为袁氏登基鸣锣开道。所谓的“国事促进会”,就是在他的策划指挥下成立的。他是个猎艳的老手儿,早在德国治腿伤的时候就和一个黄头发、蓝眼珠的西洋女人胡来鬼混;回国后更是无所顾忌,在锡拉胡同、团城、香山……都设了秘密香巢。他让“国事促进会”到这里办公,倒不是想来玩女人,而是想让自己的幕僚们高兴,以便给他多出点子。他在这里不肯下水,每次来只是和杨度、汪精卫等人说说国事而已。
袁克定大大咧咧地进了屋,侍从们都留在门外阶下。
汪精卫、杨度等人跟着往屋里走。陈璧君不是“国事促进会”的成员,本该回避,可她却在汪精卫、杨度之先进了屋,一屁股坐到鼓形凳上,俨然是一位堂堂正正的“会员”。
丫头端来糖果、蜜饯、莲子汤,大家吃着谈了起来。
袁克定以大少爷的身分,一呼百诺成了习惯。落座之后,便以“会长”的口气说:“今天咱们接着昨天的题目,讨论国体问题。”
汪精卫说:“我主张实行共和制,落实孙先生提出的三民主义。”
袁克定有些不以为然:“你说共和制,是国权重呢?还是民权重?”他所说的“国权”是指中央集权,也就是最高统治者的权力。
“我说都重要。”陈璧君插话说,“但首先要有国权,然后才谈得上民权。”她指的国权是国家的独立。
做为一个不速之客的女流之辈,也敢这样议论国家大事,袁克定颇有些不快,可见汪精卫正朝她微笑,似乎是鼓励她说下去,他便摆出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佯装点头赞许。
杨度在几个人的谈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打断陈璧君的话头儿说:“我是主张立宪的。立宪才能强国,维护国权;立宪才可以扩大民主,维护民权。前些时候朝廷也谈立宪,那是指的君主立宪,现在又有人讲民主立宪。其实,君主、民主都在其次,关键在于真立宪。”
接下来,汪精卫、袁克定、杨度等人,就共和、立宪、君主、民主、国权、民权等等扯了一大通,而且越扯越多,越扯越乱。有一些话陈璧君都没听说过,当然也听不懂,可她爱听,听着新鲜,有滋味儿,还不时地装着赞赏或不同意的样子点头或者摇头,其实她并没有听明白。她也不完全是爱听,一是因为有汪精卫在讨论,她爱听;更主要的是,她认为能参加这样的讨论象征着一种荣耀,一种权力,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从聚福清吟小班出来,已是过午时分,汪精卫送陈璧君回到她的住处。
陈璧君感到很是满足,去时提心吊胆,只身孤影,回来时坦坦然然,成双捉对。她直直地望着才几日不见却如久别的汪精卫,真想扑上去热热地吻他一阵;可不知怎的,她终于没有那样做。她先像普通人家的贤良妇女一样,帮他脱掉外衣,去掉礼帽,又捧来香茶,尔后,才在他对面儿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突然想起袁克定抱拳称她为“嫂夫人”的那一幕,微红着脸问:“兆铭,那个袁大少爷为什么管我叫嫂夫人啊?”
汪精卫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听陈璧君发问,先是一愣,尔后才说:“噢!是这么回事,经他爹袁宫保主盟,我俩拜了把兄弟。我为兄,他为弟,他称你嫂夫人岂不理所当然!”
原来,武昌城头一声炮响,东南17省接连响应,革命风暴席卷大半个中国,清王朝的三角黄龙旗如秋天的黄叶一样纷纷飘落。尽管袁世凯出任清廷内阁总理大臣,手中有几十万北洋军做老本,清廷的王公大臣唯他马首是瞻,可英、法、日、美等各帝国主义国家纷纷宣布“中立”,作壁上观,静等坐收渔人之利。单凭他手中的一点力量要推倒早已腐朽透顶的清廷自不必说,可要扑灭风起云涌,大有席卷全国之势的革命浪潮,却不那么容易。特别是革命党人领袖孙中山正星夜兼程赶回祖国,统治中国的大权不知将落入谁手。为窃取统治中国的大权,袁世凯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急需在革命党中找一个代言人,造成一种联袁倒清的气氛。刚出监狱的汪精卫,被他选为充当这个角色的最佳人选。最初由袁大帅府的秘书长梁士诒,以同乡和其兄长汪兆镛乡试同榜秀才、朋友的身分来访,劝其联袁倒清,接着袁大少爷克定又来请驾。汪精卫便随袁克定进了大帅府,当时,袁世凯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用小刀削高丽参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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