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汪精卫和他的情人们
作者:王建平
“革命的本义,就是杀头。”汪精卫看看身边的陈小姐,说:“我们现在所说的革命,就是要用暴力或其它手段,推翻腐朽的封建制度,推翻满洲政府;建立新的、进步的共和制,建立民国政府!”
“革命于国、于民、于个人又有什么益处呢?”
“革命若能成功,共和若能实现,我们的祖国就可以迅速强大起来,免遭瓜分之横祸,赶走帝国主义列强,收回失地和主权,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那时的国民就将像西方国家的国民那样,过着民主、自由、平等、博爱的生活;我们革命者当然也就和国民一样享受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那,那封建制度在中国实行了几千年,根深蒂固,满清王朝经营了几百年,兵多将广,你们几个革命党的革命能成功吗?”
陈小姐的问题像大海里的浪头,一个接一个,一排连一排,问个没完没了。汪精卫为结识了一个倾向革命热情泼辣的阔商小姐也异常兴奋,肚里的道理就像浪里的贝壳,浪头越打浮得越高,越冲刷越鲜亮,说起话来比在讲坛上还清晰,还有劲。他们似乎是走累了,汪精卫在一块被海浪舔得光滑而又干净的礁石上坐下来;陈小姐则趴在他脚下的沙滩上,两条小腿自然向上翘着,一双壮实的脚丫一上一下、一下一上地踢打着。陈小姐双手托着下巴,使那张胖乎乎的脸儿显得更圆,一对黑亮亮的眼睛直直地仰望着坐在高处的汪精卫。
“汪先生,你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是传说中的文曲星下凡吧?”
“哈哈哈!”一句话问得汪精卫大笑起来。“陈小姐,你可真有意思,我和你一样,是肉眼凡胎,有血有肉的人啊!”
“那你的学识为什么这么渊博,总也说不完掏不尽呢?”
“这都是先生教,自己学,慢慢积攒来的呀!记得我才4岁的时候,妈妈就教我背诵《翩翩少年郎》。”
翩翩少年郎,
骑马上学堂,
先生嫌我小,
肚里有文章。
汪精卫吟罢,笑一笑接着说:“学问一靠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劲;二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见识。”
“你说,我能学会吗?能像你这样学识渊博吗?”
“能。一定能!”
“那,那我也像你一样参加革命党,闹革命行吗?”
“行啊!欢迎啊!革命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着的,只要是反帝排满,拥护共和,我们就是同志,就是战友!”
猛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仰望着坐在礁石上的汪精卫:“汪先生,我问你,像你们这样的革命党人,都有家吗?”
汪精卫望着陈小姐那张天真的圆圆脸,笑笑答道:“有啊,天下有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呢?革命党人也是人,当然也和你一样有个生他养他的家啦!”
“不是这个意思,人家问你,是不是也和平常人一样成家传代?”
“当然要和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了!革命党人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嘛,如果革命党人都像和尚一样出家修行,革命事业岂不后继无人?革命党人的婚姻,都是新式的,讲求男女平等,自由恋爱。他们不光成家立业,共同生活,还是革命同志,在事业上同风雨共患难,共同迎接胜利的明天!”
“那,那你,你谈过恋爱吗?”陈小姐仍然是那么大胆而天真地望着他的脸。
“这———”
汪精卫这个才华横溢,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英俊青年经这一问,一时间竟语塞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位大胆泼辣的陈小姐第一次交谈,就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尽管他没有思想准备,却还是红着脸答道:“没,没有。我没谈过恋爱,但,订过婚约。”
“什么?没谈过恋爱,却订过婚约?”陈小姐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半撑起身子,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里蒙上一层迷茫茫的薄雾。
汪精卫稳定住刚才慌乱的情绪,肯定地点点头:“对,那是一桩包办的旧式婚姻!”
汪精卫16岁的时候,兄长汪兆镛为他订了一门亲事,女方是汪兆镛的同僚刘子蕃的四妹———刘文贞。这刘家和汪家一样,是闻名乡里的诗书礼义之家,刘小姐长得亭亭玉立,知书达理,是闻名乡里的美人儿。这婚事完全符合当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旧式标准。刘小姐对汪精卫是久闻其名,十分喜欢,汪精卫对刘小姐也是早闻美貌贤淑,满心愿意,只是迫于封建礼教的约束,两人却不能相见。
1903年,汪精卫考取了日本法政大学速成科的官费生,到日本以后,汪精卫很快结识了孙中山、廖仲恺、胡汉民等革命党人,追随孙中山先生参加了反帝排满的斗争。在中国同盟会的筹备过程中,他相当活跃,先后与黄兴、宋教仁等一同起草会章和誓词,在同盟会成立的时候,被推举为评议部的部长和维持留学界同学会书记。与此同时,他在同盟会的机关报《民报》上,用精卫笔名发表了《民族的国民》、《论革命之趋势》、《驳革命可以招致瓜分说》、《驳革命可以生内乱说》、《再驳新民众报之政治革命论》等一系列有份量的文章,宣扬革命观点,鼓吹用行动来推翻满清王朝的封建统治,批驳康有为、梁启超为代表的保皇党、改良派,一时名声大震,成为革命党内的重要人物。
就在汪精卫在党人、国人之中声誉日隆之际,他的兄长汪兆镛和大舅哥刘子蕃,正同在两广总督岑春煊的幕府中当幕僚。在封建忠君思想的束缚和封建专制的高压下,这两位大哥为避免抄家杀身之祸,多次写信给汪精卫,要他以学以家为重,停止反清活动,退出同盟会,可他一直没有同意,任长兄、舅兄长说短劝,仍是我行我素,照干不误!岑春煊知道汪精卫就是汪兆镛的亲弟弟后,有一天喝醉了酒,把宝剑压在汪兆镛的脖子上逼他交出逆党贼子,否则就……
汪精卫看了哥哥的来信,心里很是不安,为了使家人免受牵连,他以“家庭罪人”的名义写了一封信:“……事已发觉,谨自绝于家庭,以免相累。家中子弟多矣,何斩此一人,望纵之俾为国流血,以竟其志,死且不朽。……与刘氏曾有婚约,但罪人既与家庭断绝,则此关系亦当随以断绝,请自今日始,解除婚约。”汪兆镛得此信,便宣布“驱逐逆弟永离家门”,并向岑春煊写一报告存案。又和刘子蕃商量,将两家聘物交还,婚约烧毁,了却了这一桩包办的婚姻。
婚约解除了,长兄和舅兄解脱了干系,双方家人保住了性命,却苦了刘文贞小姐。当时男方毁婚不亚于古代妇女被休回娘家,她怎么受得了!她哭着问哥哥:“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我们刘家门第不够清白?难道是我生得丑陋?难道我做了什么不端之事?难道我配不上他?”
哥哥等刘小姐稍稍平静以后,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她没有反对,也没有争取,只是像过去那样一往情深地请哥哥写信转告汪精卫:“不管他是不是形式上的退婚,我仍愿坚贞守候着他,绝不改嫁!”
陈小姐听完汪精卫的故事,激动得从地上跳起来;“汪先生,你真了不起,为了革命事业抛家舍业,果决断情,真不愧为大丈夫之举!”
汪精卫深深地叹口气说:“断是断了,可只是苦了刘小姐,一想起来心里总是酸酸的、苦苦的,像是欠了人家点什么。”
天真活泼的陈小姐,这时变得冷静深沉起来,她叹口气,像是对汪精卫说,又像是对大海说:“刘小姐可怜倒真是可怜,不过这并不奇怪,也不足惜……”
“怎么讲?”这时的汪精卫反倒显得有些茫然了。
“刘小姐面容娇好,知书达理,可受三从四德等封建礼教的毒害太深,缺少大胆追求爱情的勇气,面对理想的心上人,把恋情只紧紧地关在屋里,深深地埋在心里,甚至到了毁约的关头还是悲悲切切,不敢出面去争取,去追求!”
“是啊,封建专制是我们革命的对象,封建的旧式婚姻也是革命的对象之一,我们要求的是完全新式的、自由平等的婚姻制度,是自由恋爱,自主婚姻!刘小姐那种封建的、古板的表达爱情的方式,以及‘绝不改嫁,从一而终’的观念都是我所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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