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汪精卫和他的情人们

作者:王建平




  “你那桃花源再好,我也不去,你也甭想当那归隐的村夫,我更不想当那‘采菊东篱下’的村妇。你急流勇退,自甘沉沦,我还想急流勇进,出人头地呢!”
  汪精卫退一步,陈璧君进两步,步步紧逼,分毫不让,而且一声更比一声高。
  他们的吵闹声惊动了陈耕基老先生。陈老先生为他们的结合而高兴,又为他们的前途而担忧。特别是他们省亲来家后,每天吵架,使老先生大伤脑筋,经过苦思冥想,又与陈夫人反复商议,终于为这对无日不吵的小两口儿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到欧美各国转一转,自己适合干什么,就干点什么。
  于是,汪精卫和陈璧君乘船由槟榔屿出发,一直西行,穿马六甲海峡,跨印度洋、锡兰(今称为斯里兰卡),过阿拉伯海、红海,穿苏伊士运河,到埃及、漂地中海、过直布罗陀海峡,到大西洋。他们此行本无什么实际目的,一边赶路,一边游玩观光,游埃及的金字塔、观太平山瀑布、泛舟地中海、登格林威治天文台、攀埃菲尔铁塔……这样一路走,一路玩,恰遂了汪精卫的心愿,他似乎找到了世外桃源,做起了泛舟漫游的陶渊明,又拾掇起多年荒疏的诗笔作起诗来。《太平山听瀑布》、《印度洋舟中赏秋景》、《江南烟雨》、《红叶余霞》……心里和笔下都是什么“高山流水”、“天上银河”、“人间玉镜”,甚至想到如果自己化成一块岩石,任那清泉从身上流过,该是多么惬意。有时想到自己不称心的妻子,想到远在万里之外的恋人,也生出一些莫名的烦恼,写一些空寂、消沉的诗。
  就这样,在整个旅途中,天色晴好,心情舒畅,他写诗;天气阴雨,心里烦闷,他写诗;独坐舱房写诗,伫立甲板写诗,眺远思人也写诗……整日沉浸在诗情画意中。
  泛舟漫游欧美,虽非陈璧君所愿,但终日和新婚夫君一起旅行观光倒也十分浪漫有趣,便不再纠缠什么从政、弃政的事情。尽管她不甚懂诗,也和汪精卫一起附庸唱和,写一些别人看不上、自己很欣赏的诗篇。她虽看不出各处山川景物有什么秀美之处,倒也觉得心旷神怡。一路上,汪精卫写诗,她也写诗;汪精卫赏景,她也赏景。对什么也没有显出特殊的兴趣,什么古迹风物,也没使她真正高兴起来。
  
  汪精卫扳住她的双肩,两眼紧紧地盯住她的两眼:“求求你,告诉我,这样我心里更是不安,更是痛苦。我想知道,想知道你的一切……”
  
  他们在法国首都,素有“花都”之称的巴黎城郊住下来。先后和蔡元培、吴稚晖等创办了留法勤工俭学会、华法教育会、中华大学等组织和学校,为在法的华工和留学生解决就业、就学和生活上的一些问题。汪精卫这时的心思大部在山、水、林、泉、风、花、雪、月之中,诗情画意之内,平日除了出席一些必不可少的会议,到学校讲一些课之外,就是游览观光,写诗作赋,考察西方文学,研究中国古典文学,还写了不少研究《红楼梦》的文章,而把这些组织和学校的具体事情交给陈璧君去办。这样,也正迎合了陈璧君不甘寂寞、爱抛头露面的心理,给了她更多的表现自己的机会。双方都忙于自己喜欢干的事情,倒也相安无事,日子过得还显得很充实很融洽。
  一天,汪精卫到位于巴黎市中心塞纳河北岸的罗浮宫,去参观这里收藏的艺术珍品。在《米洛斯岛的维纳斯》的雕塑下,他被那种独特的艺术美给迷住了,看啊,看啊!从头看到脚,从残缺的断臂看到健美的身躯,从完美的线条,看到其中蕴含的美……他看着,看着,那雕像突然变成了方小姐,走下那高高的展台,向他走来,走来!对他深情地微笑着,轻声地叫他:“兆铭,兆铭兄!”他兴奋地伸出双臂去拥抱朝他扑来的情人,可两臂交叉到一起,中间竟然空空如也。他使劲揉揉眼睛,只见那台上仍然是冰凉冰凉的雕像,仍然是断臂的维纳斯,根本就不是什么方小姐。他暗笑自己思念方小姐患了心病,暗恨自己的双眼总爱产生幻觉,可他分明又听见一串好听的声音飘过来:“兆铭兄———”“没错,就是方小姐。”他用手拨拉一下耳朵,这美妙的声音还是赶不走,而且越来越真切,就在他循着声音四下搜寻的时候,一双柔软软热乎乎的小手儿从后面蒙住了他的双眼,随着温热撩人的鼻息,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一回,他听清了,真的是方小姐到了他的身边。
  他满身的热血都要沸腾了,猛地转过身,用力抓住那一双柔软而温热的小手,死死地搂在胸前,喃喃地说:“方小姐,是你吗?”
  “是我。”还是那个甜甜的声音。
  “我不是在作梦吧?”
  “不是,我真的在你眼前。”
  “君瑛,你想死我了!”他张开双臂想把他的恋人抱到怀里。可就在他一松手的刹那间,方小姐一旋身,躲过了他的双臂,并送来了甜甜的笑声
  接着又传来一串男人的笑声:“兆铭兄,你思念君瑛姐都神经质了!她是方小姐,但不是君瑛姐,是君瑛姐的妹妹君碧。”
  汪精卫一听有男人插话,浑身一抖,两眼顿时复明了。他清楚地看到,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方君瑛的妹妹方君碧和她的丈夫,曾醒的弟弟———曾仲鸣。一时间,一张白若敷粉的“国”字脸,变成了一盏红灯笼。汪精卫赶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
  君碧夫妇告诉汪精卫,他们是来法国留学的。过几天,君瑛和曾醒姑嫂也将来这里,一起留学。
  听了这个消息,汪精卫险些像小孩子一样跳起来,一手拉着君碧,一手拉着仲鸣,连连说道:“谢谢,谢谢你们!”逗得参观的人们不再参观雕塑,都围过来看这个兴奋的中国人。
  几天后,汪精卫到里昂码头去接君瑛和她的嫂嫂曾醒。他站在高高的月台上,看见船稳稳地靠近码头,君瑛和嫂子走下船舷,走上长长的栈桥,随着乌压压的人流,像一片好看的柳叶朝他漂来。
  他激动地迎上去,相会在瓶子口、嗓子眼一样的栈桥口,四目相对了。他没有像西方情人相见那样的大呼小叫、紧奔慢跑。更没有甜蜜的长吻和紧紧的拥抱,他只是礼貌地冲她和她嫂嫂招呼了一声:“一路辛苦了。”
  她礼貌地、含蓄地点头微微一笑。
  随后,他便自觉不自觉地把手伸向沉重的行李包;她下意识地把那方方正正的行李递到他的手上。一切都是默默地进行,没有招呼,没有眼神儿,只有一种默契,却是那么自然,那么和谐。
  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到了汽车上,她坐到紧挨着司机的前座上,把后座让给他和嫂嫂。路上,她依然没有说话,默默地听着他和嫂子在后面闲谈,只是从车窗边小小的反光镜里,细细地端详着久别重逢的他
  车就要进入巴黎市区了,她突然招呼司机:“停车。”随后转身下车,礼貌地打开后车门:“兆铭兄,你该下车了。”
  汪精卫四面看看诧异地说:“我,你们到了?”
  她摇摇头:“你到了。”
  “我?”
  “是的,请下车吧!”
  汪精卫下了车,和她面对面站在那里。曾醒知趣地招呼司机把车开到不远的一个停车场。
  “谢谢你来接我们。”
  “为什么不让我送你们到住处?”
  “不必了。”
  “那你们住在哪儿?”
  “不要问。”
  “那———”
  “请回吧!”
  “那,那明天上午我们去登埃菲尔铁塔。”
  “不!”她对汪精卫提出的一大串要求,一概否决,可汪精卫分明看见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始终闪动着泪光。
  “那……那我攀上去,到塔顶去等。”
  “你别……”
  “等到日落你不来,我就跳下来!”
  “你别……你别……去!”
  ……
  第二天正午刚过,汪精卫便如约来到被人称为“云中牧女”的埃菲尔铁塔下,一忽儿翘首远望,一忽儿来回踱步,一忽儿仰头望日,一忽儿低头看表,热切地盼望着方小姐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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