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汪精卫和他的情人们
作者:王建平
那金发女郎操着好听的嗓音,说了一串英语。汪精卫听出来,她说的是:“汪先生,你好!”看她没什么恶意,汪精卫便试探着问:“小姐,你是———”
“咯咯咯”,那金发女郎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是,我是方君瑛。”
“啊?”汪精卫把一双眼睛瞪得像球一样圆。
方小姐说着,笑着,摘下套在头上的缕缕金发,显出了本相,直引得汪精卫也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笑了会儿,汪精卫在方小姐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说:“小鬼头,真会开玩笑,我还真以为来了个外国的洋小姐呢!”
方小姐做个鬼脸儿,摆弄着手里的假发,笑笑说:“看起来,我这个主意是成功的。给,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件礼物!”
汪精卫笑了:“鬼丫头,又开玩笑,这玩艺儿送给我?”
方小姐十分认真地点点头:“对!就送给你!”
“让我也变成外国女郎?”
“对!让你也变成金发女郎!”
汪精卫是何等的聪明,从方小姐这几句话里听出了她的真正用意:“你是想让我化装成女的,外出活动?”
方小姐郑重地点点头:“瞧你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扮个女的,保证谁也看不出来!”说着话,她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和假发一起递到汪精卫的手上:“打扮起来试试。”
汪精卫走进里屋,换上西式女装,套上假发,登上高眼皮鞋,方小姐又找来眉笔、口红、胭脂,给他涂抹一番,一切妆扮就绪,汪精卫走到镜子前一照,“喷儿”的一下,笑出声来。镜子里的汪精卫,哪里还是刚才那个英姿勃发的美男子,分明是一个金发披肩,碧眼丹唇的外国女郎。
方小姐看了一回,又帮他修饰了一下鬓角、鼻窝,说了声:“好漂亮的洋小姐哟!”就“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汪精卫也随着笑了一回,随后,拉住方小姐的手说:“多亏你想得出,这回我可以自由了。谢谢你!谢谢你!”
方小姐并不答话,只是笑个没完。
对汪精卫来说,和一个妙龄少女如此亲近地生活在一起,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方小姐相貌出众,站则袅袅婷婷,坐则婀娜妩媚,一颦一笑更是仪态万方,而且在哥嫂的影响下,好学上进,有着深厚的旧学根底,谈吐起来更是超凡脱俗,浑身上下,由表及里极富东方女性美。在汪精卫眼里,她的一个眼神儿,一句话儿,一个动作都在创造着美,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文字表达出来的神韵之美!这个方小姐对汪精卫来说,与苦苦追求他的陈璧君相比,简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女性。陈璧君相貌平平,方小姐楚楚动人;陈璧君热得烫人,方小姐含蓄深情;陈璧君骄狂不拘,方小姐文静温柔。陈小姐的缺点正好是方小姐的优点,面对这两位对比强烈的女性,汪精卫心里的天平倾斜了,不是一般的倾斜,而是彻底的一边倒!面对方小姐,他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汪精卫北上行刺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上路的日期越来越近了。不知怎的,总也关不住的他,竟然不愿意再戴上假发化装外出活动了,总是找机会和方小姐呆在一起。这一天,方声洞夫妇有事出去了,家里又只剩下汪精卫和方小姐。汪精卫悄没声地走进了方小姐的住室,坐到正在梳妆的方小姐身边。方小姐望着妆镜里一对人影,一张俏脸儿顿时涨得绯红。可她不但没有躲开,反倒轻轻地依偎在汪精卫的肩上,微闭上双眼,在幸福地等待着,等待着。
突然间,她伸手挡住了汪精卫那慢慢凑过来的滚烫滚烫的双唇,张圆了一双杏眼,问汪精卫:“你,你非得北上去行刺不行吗?”
汪精卫也从迷恋中惊醒过来,认真地点点头:“眼下革命处于低潮,不有暴烈举动,何以振起人心?”
方小姐深情地望着眼前的美男子:“唤起人心,就非得到北京去行刺不可吗?”
汪精卫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坚定地点点头:“自丁未以来,我蓄此念于胸中,直至今日,千回万转而终不移决心。昔人有言,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就像那螺丝钉,我之所虑已旋至螺旋的尽处。为我党谋求进步、胜利,办法有不为虏所知的海外秘密运动,有为人所共见的武装起义、暗杀等等,革命党的行为不能以秘密运动为满足。如果那样,纵有千万个革命党人运动于海外,而内地全无声响,不见于直接激烈之行动,那么人们都将忘了中国还有革命党啊!”
汪精卫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了:“革命党内也有人说:此后暗杀之事不可行,就是零星散碎不足以制虏于死命的革命军亦断不可起。如果这样,敌虏之魔力将涨,国民将更加沉迷……眼下虏酋加意粉饰的立宪之举虽漏洞百出,却也没能唤醒国人的迷梦。官界、绅界、商界、学界皆孜孜然……今吾之所行动,欲一揭破虏酋之假面具,使国人知不肯受欺者大有人在。若达此目的,直接激烈之行动,必不可少也!”
方小姐也被汪精卫激昂的言词所感染,随着他的话不住地点头;可到最后,还是死死地盯住他的脸问道:“我想,你等革命党人,在中国灿若星辰,命过金玉,如此行动,不能制虏于死命,而己命难保,岂不是得不偿失?”
汪精卫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组织革命党,进行革命,就好比煮饭,当热之以薪,薪尽而饭熟,若吝薪而何由有饭乎?若谓人才难得,当积极求之。须知所以求人才,欲其为用也,得而不用,求之何为?”
“革命当然是要死人的,可这事,非得你,你去吗?”
汪精卫深情地望着方小姐:“若谓今非吾可死之时,而吾党孰为可死之人?以吾之见,吾党除自杀外,凡为党事而致死者,皆可云死得其所。君以爱我之故,出此不衷之言也。”
方小姐听到这里,眼圈湿润了。汪精卫就要启程北上了,临别那天,汪精卫到方小姐房中来道别。她眼睛红红的,湿湿的,一见汪精卫进房来,未曾说话,一对对泪珠先落下来。他坐在她的对面,默默地盯着她那双泪水晶莹的眸子。她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直直地望着他那双多情的眼睛。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四行热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淌。
时光,好不通情的时光,逼着他,催着他,他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望望楼下摇铃催行的车夫,一步一步地朝后退去,两眼仍然直直地望着方小姐的脸。方小姐像是被一条线牵着跟着站起来,脉脉含情地跟着一步一步朝外走。到门口了,该分别了,他们都站住了,仍然是没有一句话,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递过去。他默默地接过来,低头默默地看。这是一张细布文香笺,上面写着一行行娟秀的小字:
为君歌易水,声意两同长;
此去须珍重,无忘此日欢。
汪精卫看罢,一把抓住方君瑛的双手,紧紧地按到自己的心窝上:“有这样的好妹妹,就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忘不了啊!”
汪精卫等人一听,一个个吓得慌了手脚,抛下手中的炸药、电线等物,撒腿就跑。他们跑着,那重而快的脚步在后面紧紧地追着,一边追还一边骂:“好一对奸夫淫妇,我看你们往哪儿跑!”
汪精卫又一次失踪,急坏了陈璧君。她先是独自寻访,先后到了东京、京都、大阪、箱根、奈良、名古屋,就连在海峡那边的北海道她都去了,也没有找到汪精卫的影子,也没打听到半点消息。她去找黎仲实,黎摊开两手,摇摇头说是爱莫能助;她去找胡汉民,胡汉民却支支吾吾,推说他也不知道。她被逼无奈,亲自去找孙中山先生,孙先生听了她寻找汪精卫的经过,长长叹口气:“汪先生此时已去香港,准备北上行刺,吾想此行将不免于死。”
“那,那,我同他一道去死!”
孙先生摇摇头,“兆铭此举我与仲恺、黄兴等均不同意,可劝他不住。汪君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此后,唯有希望你等继汪先生未竟之志,关于和他一同去,则大可不必。去了一个汪精卫,已如断吾臂也!”
[1] [2] [3] [4] [5] [6] [7]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