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汪精卫和他的情人们
作者:王建平
“啥人呀?”一声吴侬软语从门内传出来,软绵绵,甜糯糯,煞是好听。
“我,是我呀。阿巧快开门。”黎仲实压低嗓音,使劲地说道。
“噢,是仲实呀。”说着话,两扇黑漆板门“呀”地一声打开了。
黎仲实拉着陈璧君,一头撞进门里,回头对开门的女子说:“阿巧,快关门,后面有人追我们。”
那女人麻利地拴好了门。
弄堂口的大马路上,滚过一阵马靴急速叩击路面的声音。
黎仲实带着陈璧君,毫不客气地进了屋,就像到了家一样。那个叫阿巧的女人,口里问寒问暖,手里不停地沏茶倒水,好生热情。
陈璧君看到这些,心里不禁一动:这里莫非是黎仲实的家?这女人莫非就是他的妻子?不,不会,刚才他还口口声声,话里话外地在追求我,也压根没听说,他在上海有家室啊。那,这里是什么去处?这女人又是哪一个?他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女人为什么对他那么好?难道说,黎仲实是个表面老实,心眼滑的伪君子?难道说,他在我面前百依百顺,拼命追求,在我背后又和这个女人鬼混?”
想到这里,陈璧君眯起一双眼睛,细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女人来。只见她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一米五十六七的身量,修长适度,体态丰腴,腰、胯、胸曲线突出而又柔美,一张细嫩嫩、白净净的鹅蛋脸,明眸皓齿,眉清目秀,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年轻少妇所特有的魅力。真是一个典型的姑苏美女。
一种女人特有的醋意不知不觉地袭上陈璧君的心头。她眼里看着热情招待他们的美人儿,心里骂着不惜人格追求自己的黎仲实。趁那美人儿出去买菜的当儿,陈璧君问黎仲实:“这,是怎么回事?”
黎仲实一见陈璧君那张圆圆的苹果脸上,五官移位,火光闪闪,知道她是误会了,慌忙解释说:“冰如,你,你别误会,这里不是我……”黎仲实一着急口吃的毛病就又犯了。
“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黎仲实结结巴巴说不上话,陈璧君越发觉得自己上了黎仲实的当,越发相信黎仲实对自己并不忠诚,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尽管她对黎仲实压根就没有什么真情实感,却不允许别人对她有半点不忠。如今见黎仲实和这样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如此熟识热络,就好像有什么心爱的东西,自己还没玩够就被别人抢去了一般,禁不住委屈得掉下眼泪来。
黎仲实一见陈璧君哭了,越发急着解释;可越是急着解释,就越说不清楚。
他越说不清楚,陈璧君哭得越伤心。
到后来,也不知是黎仲实急出了办法还是怎的,只见他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笑得陈璧君一下止住了哭。
这一笑,也治好了黎仲实的结巴病。他告诉陈璧君,这里不是他在上海的住处,这个苏州美女也跟他没有任何瓜葛。这里的主人是他们的革命同志陈英士。这个女子姓姚,名叫阿巧,是陈先生新近从五马路的“群玉芳”堂子里赎出来的。
“这里的主人是谁?”陈璧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英士。”
“你说的就是现在主持中部同盟会的陈其美,陈英士?”
“对,正是陈其美!”
“想不到陈先生那样的人,也如此风流。”陈璧君有些茫然了。
这陈其美,比汪精卫等人大十几岁,是同盟会中的老大哥,也是少数几个学过军事的人才之一,是同盟会中比金子还难得的将才。他1908年回国从事革命活动,北上京津、南下江浙、西行武汉,先后创办《大陆日报》、《中国公报》、《民声丛报》,并多次组织武装起义,没有一两年的工夫,就由一个缄默无闻的一般盟员,一跃而为蜚声沪上的革命领导者。在陈璧君的眼里,陈先生是和孙中山、黄兴差不多的革命领袖,是和自己父兄差不多的长者,是革命党人的师表。对眼前的这个小小安乐窝和娇美动人的女子,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和陈先生相提并论。
黎仲实诡秘地一笑:“这里是陈先生的秘密联络点。这阿巧姐,是他的秘密联络员。”
黎仲实这一席话,直说得陈璧君瞠目结舌。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这姚阿巧长期混在妓馆里,让她和陈先生一起,靠得住吗?”
黎仲实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这你就大有杞人忧天之嫌了。陈先生是何等精明的人,眼光总比你我要亮得多。”
陈璧君仍然不相信一个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能成为革命党人。
正说着,一阵门响,阿巧从外面回来了。她仍操着甜糯糯、软绵绵的吴侬软语对客人说:“我转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先生的影子,说不定天黑了,他会来的。你两个多坐一会,我去给你们煮饭。”
天黑下来,晚饭准备好了,陈英士还没有来。
吃罢晚饭,时钟敲响了十下,陈英士还是没有来。
陈璧君有些等不及了,她心里想着远在北京牢里的汪精卫,想着要尽快筹到一笔钱。便对黎仲实说:“时间不早了,说不定陈先生不会来了,咱们还是先走吧。”
黎仲实看看陈璧君,又看看姚阿巧,问:“陈先生到哪儿去了呢?”
阿巧看看他们心神不定的样子:“你们找陈先生有什么急事吧?”
“是,是这样……”黎仲实想把来这里的本意和盘托出,陈璧君连忙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说:“我们有几个朋友在北边浅住了,想请先生搭把手儿。”
阿巧明白了,转身上楼,拿出几件金银首饰,递到黎仲实的手上:“这是我的一点意思,你们先拿去用;不行,等陈先生回来再做道理。”
“这,这怎么行?”黎仲实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璧君忙点头道谢:“谢谢阿巧姐,只不知陈先生几时才能回来?”
阿巧陪笑摇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好!”
离开了姚阿巧的小楼,黎仲实想先找个地方住下来,陈璧君不依,她非要连夜筹款不可,恨不能一夜抓一座金山,明天一大早儿,就把她的心上人从狱里买出来。
黎仲实看看渐渐冷清下来的街市,望望天上的星星,有些无可奈何地说:“这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筹钱?”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除非去偷、去抢、去砸银行。”
黎仲实这一串气话,倒给陈璧君提了个醒儿,她不等黎仲实说完,一拍手笑起来:“有了,有了。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快说说。”
“咱们去赌。”
黎仲实一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弄不好连老本都得赔进去。”
陈璧君说:“亏你还是个男子汉,还没去赌先说连本输。人生就是一场赌博,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赌博。我就不信我一赌就输,我一定能赢,说不定一夜之间能赢下半个大上海呢!”
黎仲实还是摇头。
陈璧君拉住他,说:“把阿巧的首饰给我,我自己去赌。”
黎仲实深深知道这位小姐的脾气,不敢再拗,只得带着她朝大上海最有名的赌场“大世界”走去。
这大世界确实热闹,别处早已夜静人稀了,这里却像正午,灯火通明,音乐响亮,楼上楼下,园内园外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比白日里逛商场的人还多。
陈璧君和黎仲实来到“大世界”那闪烁的霓虹灯下,还没有到门前,早有几个馆役模样的阿三、阿四迎了上来:“欢迎两位光临。”
“两位是想发财,还是取乐儿?”
“是单挑儿,还是合伙儿?”
陈璧君对这些人的话虽听不太明白,可也知道个大概。也不管什么行话、规矩,一拍空瘪瘪的衣袋:“我要发财,要赌钱,把大世界里的钱都赢到手。”
“哟嘿,好小姐,有气魄。”
“定是女中豪杰,出手不凡。”
“祝你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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