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汪精卫和他的情人们
作者:王建平
“真赢了钱别忘了咱爷们儿!”
在阿三、阿四的一片吵吵嘻笑声中,一个干瘦如柴满面烟容的白相人,把手一伸,十分客气地让道:“请!请!二位楼上请!”
他们随着白相人上到三楼,走进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厅。陈璧君虽在槟榔、日本下过赌场,还压根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去处。整个大厅宽敞明亮,四面落地式的玻璃门窗,掩着提花的白色纱帘;雪白的四壁上嵌着各式壁灯。挂着名人字画;地上毛绒绒的全铺地毯,松软柔和,顶上各种图案的天花板,顶灯明亮,彩灯闪闪,电扇悠悠地扇着阵阵凉风;那一张张牌桌,铺着五颜六色的桌布,四面围坐着密密麻麻的赌友,一个个呼三喝四;大厅里送烟、送茶、递糖块、递花生瓜子的,扔手巾把儿的就像大海里的小鱼,在人群、桌间穿来穿去,乍一看,这里不像是赌场,倒像是谁家娶亲设下的喜宴场。
白相人带着他们来到一张牌桌前,桌面上筑城战正酣。白相人指指桌面上的麻将说:“这是麻将,文明高雅,凝神益智。二位先试一试?”
陈璧君把头摇一摇:“一大堆牌摆来摆去的太麻烦。”
白相人于是带着他们又到另一张桌前,几个赌友正在推牌九。“这是推牌九,牌虽不多,奥妙无穷,最适合小姐这样既聪明机灵、又爽快大方的人玩。”
陈璧君把头又是一摇:“牌虽不多,还是有耍奸做弊的。”
白相人又带着他们到另一张桌前,桌上一个大圆盘,嗡嗡地飞转着,一群人死死地盯着盘上的指针。白相人指指桌上的大圆盘:“这是玩轮子的,新奇刺激,大起大落让人开心!小姐试试吧。”
陈璧君还是摇头:“轮子的把柄攥在庄家手里,他让那针指哪儿就指哪儿,这兜里的银子早晚都是他的。”
白相人看看陈璧君,点点头恭维说:“小姐不愧女中魁首,样样内行。这话句句在理儿,在理儿。”
白相人又把他们带到一张桌前,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宝盒子押大宝呢!白相人说:“小姐玩玩这个怎样?这押大宝,明打明卖,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几个人玩一只骰子,甭费心思,全凭运气,既便当又刺激。”
陈璧君站在桌旁看了看没吱声。她见这里的押宝,很简单,就和她在家的时候和女友们猜洋火头,猜铜钱上的字儿、面儿差不多。于是,点点头说:“就玩这个。”
白相人脸上笑得更难看了:“小姐定能手到钱来,手到发财!”
陈璧君从黎仲实手里拿过一只金戒指赏给那白相人。
白相人作揖打躬,连连道谢,转身走了。
桌旁的赌徒们一见来了个女赌友,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瞪圆了眼珠子在陈璧君身上搜来搜去,好像要看出她身上有多少钱,她这个身子能值多少钱。一个个使劲地咽唾沫,恨不能一下子把她身上的钱赢到手,恨不能一下子把这个虽不十分漂亮,却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妞妞赢到手。
陈璧君毕竟是闯荡过江湖、见过大世面的女性,她不管那些赌徒的眼光如钩如电、如针如刀,也不管他们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大大方方往桌前一坐,从黎仲实手里要过阿巧给的那些首饰,往桌上一拍:“这些黄的白的,价值100两,我当50两。来呀,下注啊!”
“呀!”
赌徒中有人惊叫了一声。
陈璧君这一坐一拍,倒把那些赌徒吓住了。
“来呀,下注啊!你们这帮大老爷们,还怕我这小女子不成!”
“来就来,我豁出去了!”
“我押20两。”
“我押50两。”
经陈璧君一激,赌徒们纷纷下注。
这陈璧君真不含糊,头一锅就押了个正着,把在座的全给赢了个干锅儿。这一来,她手头的本钱就有了几百两。她心里想着关在北京牢里的汪精卫,赢钱心切,仍用刚才的战法,孤注一掷,把所有的钱都推到桌面上:“我押五百两。”
说来也怪,也不知是她的手气壮,运气好,还是她那种不要命的赌法把赌徒们给震住了,她赢了一锅又一锅,手下的银子来了一堆又一堆,桌旁的赌徒也换了一拨又一拨儿,赌到天亮时分,虽也有输有赢,有进有出,可桌下盛钱的兜子早已鼓鼓囊囊的了,少说也有三千两。
黎仲实见收获不小,偷偷踢了她一脚,丢个眼色。她马上会意,在桌下巧妙地把钱袋系到裙带上,藏到裙裾里,伸个懒腰,把桌面上那百把两银子一推,转脸对黎仲实说:“你来过过瘾,我去方便方便。”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经常出入赌场的人,个个都是精豆子,在场的几个赌徒,早把她的小把戏看透了,呼啦啦围上来:
“咋,赢了钱想溜?”
“小姐,别手下得太黑了!”
“你要是吃得这么狠,别怪咱爷们不仗义。”
陈璧君以前虽也碰到过这样的阵势,可那是在槟榔屿,在日本,当时身边有一大帮保镖,动拳头、动刀子全不在乎,可眼下是在一个熟人也没有的大上海,身边只有黎仲实这样一个窝囊废,她这个压根就不知怕字怎么写的横女子,竟也有些胆怯了,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黎仲实一句大话解了这重重包围,保住了那兜银子。
黎仲实见众赌徒围住了陈璧君,一纵身跳上牌桌,猛一跺脚咔巴巴把牌桌跺了个稀巴烂,大声叫道:“干什么?你们想滚赌!你们可知她是谁?”
他这一跳一叫,还真管用,众赌徒都愣了神儿,直勾勾地望着他。
“她就是陈其美的妹妹陈璧君小姐,今天下场来哄你们玩玩。”
众赌徒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这陈其美是谁?”
“陈其美就是陈英士,是咱彪爷的把兄弟。”
“连咱的老头子黄金荣都得敬他三分呢!”
“是啊!”
就在众赌徒直呆呆发愣的当儿,黎仲实拉着陈璧君大摇大摆地逃出了赌博大厅,逃出了“大世界”。
陈璧君赌博一夜,虽赢了三千两银子,却险些丢了性命。上海就是上海,不是槟榔屿,也不是日本,她不得不打消了赌钱救人的念头,转道香港,回槟榔屿,找她那有数不完钱财的老爹求援去了。
陈璧君捧着这来之不易的诗稿,看啊,看啊,透过那飘逸俊雅的黑字,她看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正张着双臂向她走来;她看到一颗鲜红鲜红的心正在为她扑通扑通地跳动。在这字里行间,她看到了爱情,感受到了爱情炽热的灼烧……
远在香港的方君瑛小姐,自从和汪精卫分别之后,就像身边少了点什么,又像心里多了点什么,成天什么也干不下去,总为汪精卫的安危担忧。几次鼓足勇气想向兄嫂打听一下汪精卫的下落和行刺计划的情况,可话一到嘴边,就耳热心跳脸儿烫,只好赶紧把话咽回到肚子里,只好日日夜夜在心里为他祈祷,为他祝福。
尽管方小姐并不信佛,可还是买来了观音神像和木鱼、线香等物,在自己的房里,每天晚上都跪到佛像前,“当!当!当……”地敲着木鱼,默诵经文,祈祷菩萨保佑汪精卫平安无事,遇难呈祥。
陈璧君带着筹到的款子,风风火火赶回北京,使出全身的解数,上下打点,终于争得了探监的机会,见到了被打入死牢的汪精卫。
隔着冰冷的铁窗,两人相对一阵唏嘘之后,陈璧君抚着汪精卫那憔悴的脸问道:“他们打你了吗?”
汪精卫摇摇头:“没有!”
“他们骂你了吗?”
汪精卫还是摇头:“没有!”
陈璧君好不疑惑:“那,你,你变节了?”
汪精卫哈哈哈地笑了:“怎么可能呢?监狱里有规矩,凡是死囚徒入狱,都受优待,不打,不骂,好吃,好喝。”
陈璧君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继而把话锋一转道:“你那篇‘供词’和那几首诗写得真好!外面争相传诵呢!都说你是了不起的革命志士!”
汪精卫看着陈小姐的脸,像是要留最后的遗言:“好妹妹,这次落入敌手,吾等必死无疑。你不必悲伤,我为国为民而死,死得其所,你等要继续努力,完成我此生未竟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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