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2期

汪精卫和他的情人们

作者:王建平




  袁克定进门叫了一声爹:“汪兆铭先生来了。”
  袁世凯放下手中的小刀和高丽参,立起身子,满脸堆笑,非常客气地扬扬手:“快请,快请!”
  汪精卫被让到袁世凯对面的沙发上,袁克定自己陪坐到角落里的沙发上。
  “汪先生,刺杀摄政王未遂,被捕下狱,敝人也因得罪了摄政王一伙而被削职回籍。现在我复职,你重得自由,也许是巧合吧!”袁世凯像老朋友闲聊天一样随便地说笑着。随着出口的话,他不时地用眼偷觑汪精卫,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眉头微微动了几下,就又接上说:“汪先生,你在狱中写的那份供词,敝人拜读过了。写得好啊,慷慨激昂,大义凛然。敝人打心眼敬佩你这种为国赴死的精神。哈哈……真是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汪精卫对袁世凯这北洋军阀头子、清廷的内阁总理大臣,早有所闻,对他和摄政王等顽固派的矛盾也略知一二,只因属于不同阵营,无缘相见。如今一见他是那么随和爽快,原有的一些恶意和戒备,就先去了一半,可脸上并没动声色,依旧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袁世凯似乎根本就不计较汪精卫对他的冷淡和无礼,脸皮上始终堆满笑容。他把削下来的一片人参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十分关心地问道:“你出狱也有个把月了吧?”
  汪精卫仍然没吱声。
  “我知道你还在致力于革命,为推翻清廷而奔忙,在天津又组织了……哈哈……,大概你整天忙于京津方面的事,对南边的战事不大清楚吧,嗯?”
  武昌起义之后,汪精卫只知各省纷纷响应,北洋军全线围剿,双方在武汉等地打得很是激烈,具体战况,却真的知道不多。听袁世凯这么一说,眉毛不禁一跳,嘴里虽然没说,眉毛却把想知其详的意思告诉了对方。
  袁世凯接着说:“北洋军已经攻克汉口和汉阳,革命军据守的武汉三镇已有两镇失守。革命军的总司令黄兴已逃往上海,冯国璋正准备强渡长江攻克武昌。”
  这时,汪精卫的身子动了动,眉宇间泄出一种焦虑的神情,尽管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可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早被袁世凯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摄去了。
  袁世凯似乎存心要制造一种紧张空气,说到这里,收住话头,削起人参来。从汪精卫的眼睛里看出他急切想知道下文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说:“不过,嗯———”他故意把声音拉得很长很长,像是叹息,又像是在吊听者的胃口:“不过,我已经电令冯国璋,停止渡江,停止进攻武昌。”
  汪精卫被袁世凯后边这几句话震动了,进屋时一直绷得像青石板一样的脸庞慢慢地松弛下来。抬起头,睁着一双疑惑不解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眼前这位肥头大耳、满脸堆笑、眼珠闪亮的清廷总理大臣、北洋军大帅,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说什么。
  袁世凯看出汪精卫的心思,便起身离座,慢悠悠地走到汪精卫的身边,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汪先生,你们同盟会的宗旨,我略有所知,请放心,放心。要知道———嘿,我也是大汉民族的后裔,我也赞成共和,不甘心当一辈子清朝皇帝的鹰犬。”
  汪精卫听了这话,眼睛有些清亮了。
  袁世凯接着说:“还是一见面那句话,你为刺杀摄政王而下狱;我为开罪于顽固派被削职;现在又都……这是缘份,天赐良缘啊!”
  汪精卫也勉强地笑了笑,但仍然没有说话。
  袁世凯突然发现汪精卫衣着单薄,十分关心地说:“这数九寒天,穿这么单怎么行?”说着朝坐在角落里的袁克定大声吩咐:“克定,快把我那件貂皮袍子拿来,给汪先生穿上!”
  “不,不!”汪精卫赶忙举手推辞。
  袁世凯微微笑着,把汪精卫举起来的手轻轻按下:“不必客气,北京的冬天冷啊!当心身子要紧。”说着,从袁克定手上接过大衣亲自披在汪精卫身上:“来,快穿上,穿上。”
  双方重新落座,气氛融洽多了。
  “汪先生,今年贵庚?”袁世凯问。
  “27岁。”汪精卫答。
  “风华正茂,风华正茂,真可谓民族之财富,国家之栋梁啊!”袁世凯赞叹地说:“今日能与汪先生相见叙谈,真乃三生有幸。”
  接着,袁世凯又十分亲切地说:“兆铭,你是个很有政治头脑的人,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对当前时局的看法。你说说,当今天下,一片纷乱,这局面应该如何收拾?”
  汪精卫想了想,开言道:“革命党人在南方发动起义,得到全国的响应,这说明人心所向。清廷犹如千年老树枝干根枯,气数已尽。袁公现在拥兵自重,若能趁此响应革命,推翻清廷———”
  袁世凯沉吟了一下:“你知道,这些年来,我在清廷当官,只因为是汉人,又小有能耐,几次险些掉了脑袋,清廷的官实在不是咱们汉人可做的。他们现在起用我,只不过是迫于形势,想利用我在北洋军中的威望,来镇压革命军,到时候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是现在……”
  汪精卫心里一亮,忙说:“如果袁公能起来推翻清廷,不用革命党人再流血牺牲,我可代为袁公与南方革命军联络。”
  “清廷的官,我是不想做了。我袁世凯也是堂堂正正的汉人,决不做第二个曾国藩,决不干那同室操戈,煮豆燃萁的勾当。只是,这事做起来怕不那么容易。”
  “我可以联络南方革命党人与袁公同仇敌忾,合力倒清。”
  袁世凯不再言语,似乎在想着什么。忽然,他似乎想起来了,用手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儿,微笑着看看汪精卫,又看看坐在一旁的大儿子袁克定:“嗯,你比克定大两岁。”
  “爹,是……”袁克定本想更正他爹的口误,说“是小三岁”,却被他老子扫来的一束目光给打了回去。
  袁世凯接着说:“噢,是大两岁。汪先生,你要是不嫌弃,今天就由我作主,让克定拜你为兄怎样?”
  汪精卫被袁世凯这突然的提议闹懵了,赶忙摇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袁世凯向站在一旁的袁克定使了个眼色;那袁克定虽说心里十分不情愿,但又不敢违抗他老子的“旨意”,只好上前一步,冲着汪精卫拱手作揖,深深躬了一躬,说道:“兆铭兄,请受小弟克定一拜!”
  汪精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忙起身还礼。这样,他这个刚刚出狱的政治犯,竟和当朝总理大臣的大公子,成了异姓兄弟。同时,也成了当然的国事促进会成员。
  汪精卫起身告辞的时候,袁世凯从小抽屉里拿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送给他:“这是老夫的一点儿小意思,随便买点什么吧!”
  时间过得真快,陈璧君听汪精卫讲完与袁克定拜把子的经过,还没说上几句话,天就黑下来了。汪精卫站起身,说道:“对不起,冰如,我不能陪你了,天色不早,我得走了。”说着提腿就往外走,似乎是要躲避什么似的。
  陈璧君两步抢到门口,拦住他的去路,撒娇地说:“再坐一会儿,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说呢!”
  汪精卫掏出怀表,对她一晃说:“实在不行,晚上9点还与梁士诒有约呢!”说着迈步又要走。
  陈璧君再一次拦住他;“真的有约?”
  “要能挤出时间来,谁不愿和自己的未婚妻呆在一起呢!”汪精卫成心把“未婚妻”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陈璧君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可仍不肯放行,圆圆的苹果脸一红,提出了放行的条件:“那,那明天晚上你来看我。”
  “好!我来看你。”
  “一定?”
  “一定!”
  
  汪精卫仍不甘心束手就范,他想在结婚前再到香港去见一见方小姐。“那好,我出去几天,做些准备……”
  
  这一夜,陈璧君没有睡好,她的脑海里像演电影一样,回想着她追求汪精卫的艰苦历程。越想越觉得苦,越想越觉得难,越想越觉得出狱后的汪精卫和在狱中大不一样,越回想越觉得现在的汪精卫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对她又不是那么热情,那么热烈了,似乎又回到了在日本时的那个状态,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那种大哥哥与小妹妹、革命同志的状态,他们的感情又是那种若即若离的样子。她越是这样想就越有一种危机感,就越盼他快些来,一起来缩短距离,消灭危机。第二天一大早,她上街订了一桌汪精卫喜欢的蛇餐,买了他喜爱吃的茴香豆、花生米等小吃。回来后,就坐在屋子里望着日头盼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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