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期
汪精卫和他的情人们
作者:王建平
她的话没说完,那老先生哈哈一笑:“这位小姐真会开玩笑,小医怎敢称施老先生,我乃先生小徒李介鸣是也。”
施旦惊疑地望着那位李先生:“你,你不是施先生?”
“不是。”这位看病的先生不是别人,正是施今墨,只是因有八年前陈璧君逼他诊病一事,更不愿为大汉奸治病,所以才这样扯谎说。
施旦还是不信,用眼在屋外四下搜寻:“那,那施先生到哪去了?”
那位“李先生”仍然满脸赔笑说:“真是对不起,施老先生出诊西安,上午才走。”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可不好说,也许三五天,也许仨俩月。”
施旦有些急了,嘴里虽还带着“请”,可话里充满了威胁:“请你给施先生捎个信,十天后,我让王克敏先生派人来请他。”她把最后这个“请”字说得特别重。”
施旦从北平回到南京,汪精卫的病越发严重起来,除了每日高烧之外,背上的创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直疼得汪精卫在床上嗷嗷怪叫,打了吗啡一类的麻醉剂也不管用。
施旦眼看汪精卫一天天瘦下去,听着他那一声声痛苦的嗥叫,真好比有人用针扎她的心,用刀割她的肝。她再也看不下去了,没等到第十天,就又飞往北平。可她到那座四合院门前的时候,只见两扇黑漆小门关得铁紧,任她的随从敲,任她的随从打,里边硬是静得没有半点声响。原来那天施老先生骗过她之后,知道她日后还会来纠缠,更知道她所说的“请”是什么意思,就在她走了之后,叫来了学生、徒弟一大帮,七手八脚收拾东西搬走了。要问搬到哪里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就在施旦眼睁睁地瞅着汪精卫病得要死,而又无计可施的时候,远在广州的陈璧君突然飞到南京来了。一见汪精卫,就像死了亲娘老子哭丧一样,一边哭一边念叨:“兆铭啊,兆铭,你病得好惨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才离开几个月,你就,你就病成这样了?”她一边哭,一边斜眼翻瞪在一旁抹眼泪的施旦。“全怪我,怪我不该离开你啊———可我又不能不离开你呀———也怪你不听我的话,才有今天这场灾啊———你病得好惨啊———叫为妻看着好难受啊———这一回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她一边哭还一边拍打着汪精卫的病床,哭得真可说是有腔有调,有声有泪,有情有意,就好像汪精卫已经含冤死了一样。
施旦对陈璧君一进门就大哭大嚎,指桑骂槐,寻衅闹事这一套十分反感,真想和她大吵一顿,刹刹她的气焰,发泄一下这些天憋在心里的火气和委屈。可一看躺在病床上不住呻吟的汪精卫,她又忍住了,一边伸手去扶大哭的陈璧君,一边说:“陈大姐,别这样,汪先生会好的,会好的!你也要注意身体。”
陈璧君根本就不理她那一套,好像没听见,没感觉一样,仍然趴在床上大哭不止:“我那可怜的汪先生哎———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昏睡的汪精卫被陈璧君的大吵大闹吵醒了,痛苦地睁开眼,看看伏在他身边痛哭的陈璧君,轻轻地说了声:“别吵”,就又把眼皮闭上了。
陈璧君见汪精卫仍然不愿理她,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又接着哭嚎起来:“你这个人好执拗哇———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啊———”她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这样哭出来了。
汪精卫闭着两眼皱皱眉头,吃力地抬起一只手,作了个手势,示意让陈璧君出去。
侍奉在旁的桂连轩和另一个卫士忙过来,搀扶起陈璧君:“夫人,先生需要静养,请您先到外边休息一下吧。”
说着,也不管陈璧君同意不同意,连架带拖地把她“搀扶”出了病房。
陈璧君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拿出了“夫人”的气派,把施旦、桂连轩等人传到跟前,细细地询问起汪精卫发病的缘由和治病的经过来。
施旦真可以说是个有涵养的女人,面对陈璧君的白眼,讥讽谩骂,硬是不着急,不上火儿,像讲故事一样,把汪精卫从发病到住院开刀,从北极阁填词到旧创复发,从她跑遍东西南北到请遍天下名医,从北上三请施今墨到施先生搬家失踪,一板一眼、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了陈璧君。
陈璧君听罢,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睁圆了两眼盯着施旦:“这么说,就没办法了?就没有人能治汪主席的伤了?”
施旦说:“听说南京也有四大名医,其中有一个叫张栋梁,名气虽不如施今墨,医术也蛮高。正想派人去请。”
陈璧君听了,马上拍板说:“现在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只要能治好汪主席的伤,就只管去请。出了问题我兜着!”她好像又回到了逃离重庆时分兵派将的那一时刻,气魄之大,口气之足,都不亚于运筹帷幄的将军。
第二天,南京名医张栋梁被小汽车接进了颐和路三十四号汪公馆。张栋梁六十多岁年纪,高挑清瘦,两目有神,头戴瓜皮小帽,身穿蓝布棉袍,外罩藏青纺绸马褂,浑身上下透着慈祥,让人一看就觉得大可信赖。
陈璧君见张先生进来,又和当年施今墨进府治病时一样,审讯似地盘问起先生来。
恰在这时,汪精卫在病房里发出阵阵凄切的哀号。张栋梁在病房外仔细地听了听汪精卫的呻吟和哀号,站起身,朝陈璧君一拱手说:“夫人不用再问了,主席之症贫医无能为力。”说罢,转身就走。
“张先生,等一等———”陈璧君、施旦等人追出门来。
施旦含着眼泪问张栋梁:“张先生不治而去,莫非———”
张栋梁显得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咬咬牙说:“既然夫人问到这里,我就直说罢,汪主席毒入骨髓,为骨肿症,已无药可医!”
“那,那他还能够活多久?”陈璧君问。
张栋梁似乎豁出去了:“贫寒人家患此症,长者百日,短则半月。你等帝王、主席之家,饮食好,护理好,可苟延半年。”
说罢扬长而去。
张栋梁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直震得施旦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痴呆呆地望着灰蒙蒙空旷旷的天空出神,要不是桂连轩和卫士把她扶进房去,还不知她要在院里坐多久呢!
陈璧君似乎早已料到汪精卫快要死了,听了张栋梁的话,只是轻轻地摇摇头,淡淡地啧啧嘴,随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里去了。第二天,索性飞回了广州。
陈璧君说:“施小姐,据我所知,你已经到灵前祭过两次了,我对你已经够宽容的了,还是请你知趣些。”
医中判官张栋梁给汪精卫判了死刑,可汪精卫和施旦并不甘心。施旦以汪精卫的名义给日本首相东条英机写信,要求到医疗条件较好的日本就医。
也许是汪精卫这条走狗对日本政府还有些用处,东条英机很快派来日本的著名外科专家黑川利雄和神经外科权威斋滕来到南京,给汪精卫进行全面检查。经过这两个专家诊断,认为汪精卫背上的子弹取出后,两腿变得麻木,是因为脊椎骨压迫神经所致,定名为“脊骨压迫神经症”,和张栋梁说的骨肿症是一个意思。他们认为南京医疗条件太差,有必要送往名古屋医科大学医院治疗,用那里先进的设备,再次施行手术。与此同时,黑川利雄悄悄地对陈公博说:“汪先生虽一时不致危险,但十有八九不能治愈,去日本不过是尽尽义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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